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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定,民間遵不遵守就兩說了——譬如雁回太守郭大人的品級是萬萬不夠的,他家里紫流金器可不止一件,顧大帥的品級盡管非常夠,但府上居然意外清貧樸素,除了幾具鐵傀儡外,幾乎看不見幾件燒紫流金的器物。整個侯府最值錢的,大約就是一代大儒林陌森先生手書的幾塊匾額——聽說陌森先生是安定侯的啟蒙老師,想必這幾塊匾也是白要來的。葛胖小和曹娘子隨著長庚一道搬來,三個沒見過什么世面的鄉下孩子探頭探腦,葛胖小童言無忌道:“十六叔……”曹娘子小聲呵斥:“那是侯爺!”“嘿嘿,侯爺,”葛胖小嬉皮笑臉地湊上去問道,“您家好像不如郭大人家精致?!?/br>顧昀不以為意地笑道:“我哪能跟郭大人比?他們那天高皇帝遠,富得流油,哪像我,為了省點錢,逢年過節就要去宮里蹭飯?!?/br>這聽起來像句玩笑話,但長庚在旁邊聽著,隱約覺得他是話里有話。還不等他細想,曹娘子又跟葛胖小嘰咕道:“戲文里不是說世家公子家里都有花園秋千、美貌丫鬟的嗎?”葛胖小好像很懂的樣子,腆著肚子道:“花園都在后面呢,大戶人家的女子不管主仆都不能隨意拋頭露面的,是給你隨便看的么?你不懂別瞎問?!?/br>顧昀笑道:“我家沒丫鬟,就一幫糟老頭子和粗使老婦,不瞞你們,侯府最美貌的算來應該是本人,要看可以看我?!?/br>他說著,還風sao地眨眨眼,笑出一口白牙。曹娘子連忙嬌羞地別開眼,葛胖小沒料到堂堂安定侯竟然和“沈十六”一樣不要臉,也跟著目瞪口呆。顧昀背著手,手里把玩著先帝留給他的舊佛珠,不慌不忙地路過蕭條的庭院:“我娘沒的早,我又沒娶媳婦,我不老不少的光棍一條,要那么多漂亮丫頭干什么?顯得怪不正經的?!?/br>這么一聽,好像他是個正經人似的。曹娘子不太敢正眼看顧昀——長得好看的男子他都不大敢看,在旁邊怯生生地問道:“侯爺,別人都說‘一入侯門深似?!?/br>顧昀忍俊不禁,調笑道:“怎么,你要別了蕭郎嫁給我???”曹娘子整個人紅成了一張纖細的猴屁股。長庚臉色黑了下來:“義父?!?/br>顧昀這才想起了自己的長輩身份,連忙艱難地莊重下來,憋出一臉蹩腳的慈祥,說道:“我這里沒什么規矩,想吃什么自己跟廚房說,后院有書房有武庫,還有馬廄,讀書習武還是騎馬都隨意,平時沈易有空會過來,他要是忙,我就另外給你們請個先生——出去玩也不必知會我,帶好侍衛,到外面別給我惹事就行……唔,讓我想想,還有什么?!?/br>沉吟片刻,顧昀又回過頭來說道:“哦對了,還有就是家里有些老仆年紀大了,反應難免遲鈍些,多擔待點,別跟他們著急?!?/br>他只是平平無奇地交待了一句,長庚的心卻莫名地被他話里難得的溫情掃得酥了一下——雖然溫情不是沖他。顧昀拍拍他的后背:“我這里是冷清了點,以后就拿這當家吧?!?/br>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長庚都沒見過顧昀,新皇要登基,魏王要敲打,北疆綁回來的蠻族世子要發落,蠻人無故毀約入侵也要討個說法……還有無數的應酬,無數的試探,等等等等,不一而足。長庚自以為勤勉,可是每天早晨等他起身,顧昀都已經走了,晚上他睡了一覺驚醒,顧昀還沒有回來。轉眼溽暑已經盡,過了個匆匆來去的秋天,就到了個生爐子的季節。深夜,石板路上鋪著一層眼皮一般的薄雪,空中微微起了白霧,馬蹄聲從小路盡頭響起,不多時,兩匹通體漆黑的馬拉著一輛車穿越薄霧而出,停在了侯府的后門。馬車發出“噗”一聲輕響,車身周圍三條保暖的管道釋放出白汽來,車門從里面打開,沈易從里面鉆了出來。沈易呵出一口白氣,回頭對車里的人說道:“我看你也別下車了,直接讓人把門打開趕車進去吧,太冷了?!?/br>車里人應了一聲,正是顧昀,他臉上倦容很深,但精神似乎還好,吩咐車夫道:“開門去?!?/br>車夫一溜小跑地去了。沈易原地跺了跺腳,問道:“藥勁過去了嗎?”顧昀懶洋洋地拖著長音道:“過去了,再宰幾個加萊熒惑不在話下?!?/br>沈易:“今天皇上叫你進宮怎么說的?我聽說天狼部派了來使?”“老瘸子死皮賴臉地呈上了一張奏表,鼻涕都快抹上去了,說要把每年紫流金歲貢還給我們加一成,讓皇上看在他兒子年幼無知的份上,將他放回去,那老瘸子愿意以身代之,自己過來當階下囚?!鳖欔琅d致不高,嘴里也沒好話,“龜兒子,崽子都下了七八個了,還年幼無知,莫非是關外沒好土,苗都長得慢?”沈易皺了皺眉:“你沒當庭發作吧?”“我哪來那么大脾氣?可我若是不發作,那窮瘋了的戶部尚書敢一口答應下來?!鳖欔览淅涞卣f道,隨即他語氣一轉,嘆了口氣,“滿朝圣賢,都不知道‘放虎歸山’四個字怎么寫?!?/br>蠻人進犯雁回時穿的重甲短炮裝在胸前,那是西洋人的設計——中原人骨頭天生要細一些,即便是軍中將士,也普遍沒有那么壯,重甲的設計也看重輕便敏捷,通常不在戰場上玩“胸口碎大石”。熒惑加萊背后毫無疑問就是那群始終垂涎大梁的西洋人。顧昀垂下眼,看著地面微微反光的薄雪,低聲道:“四境之外皆虎狼啊?!?/br>他有心想縱長蛟入海,直下西洋,一路打到他們番邦老窩去,可是連年征戰,大梁國庫都快被他打空了,眼下因為顧昀擁立新皇上位,及時雨似的鎮住了趁著先皇病危時蠢蠢欲動的魏王,新皇凡事都給他幾分顏面。但是顏面……是能長久的么?沈易搖搖頭:“不提這個了,四殿下在你那怎么樣?”“四殿下?”顧昀一愣,“挺好的啊?!?/br>沈易問道:“他現在每天做些什么?”顧昀思量片刻,不確定地答道:“……玩吧?不過我聽王叔說他好像不大出門?!?/br>沈易一聽就知道,顧大帥把四殿下當羊放了——每天給草吃,其他就不管了,不過這也怪不得他,因為當年老侯爺和公主就是這么養活他的。沈易嘆道:“先帝當年是怎么對你的,忘了?”顧昀臉上尷尬之色一閃而過,他其實沒想太明白應該怎么和長庚相處。長庚已經過了跟大人撒嬌要糖吃的年紀,性格又早熟,在雁回小鎮的時候,甚至是那孩子照顧他這不怎么樣的義父多一點。顧昀不可能整天帶著一幫孩子玩,但也很難作為一個長輩,對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