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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好幾日沒有視朝,他不吃藥,看起來也與平常沒有太大差異,只是懨懨的沒有精神。紫瓊先前是想著該怎么哄他吃藥,后又想法子讓他開懷,不得已提了一句傅希如。她一向是很謹慎的,不到必然的時候不去揣測衛燎的心事,即使偶爾聽得只言片語真心話,也只當做自己沒有聽到。衛燎把自己的心思藏得深,就更不愿意為人所知了。只是那一夜宮殿的窗戶沒有閉緊,她夜里進去檢視的時候,正看見衛燎披著一件單衣坐在窗子下面,望著外頭的明月。說不上那是什么感覺,紫瓊站在當地有好一會都沒有說話,只望著他的臉,情不自禁的想不知道他是想起了什么。衛燎睡得不好,因此宮中許多規矩都廢弛了,她最終若無其事的轉身查看燈芯,拿著銀剪子的手卻顫了一下,終于想起這場景緣何令她覺得熟悉而不安。瑯琊王曾多少次望著月亮等待一個人?她當然也是見慣了。自傅希如回來以后,衛燎再沒召見過任何一個內寵,這自然證明不了什么,畢竟他的歡心確實轉移的隨心所欲,宮中并沒有哪個女人妄想能永遠留住他的目光,他總是過不了多久就會倦怠的,且突然誰也不見這樣的事也發生過不止一回。紫瓊剪過燈花,收拾起心驚rou跳,想若無其事轉過身來說句話,就聽到衛燎在唱一支歌。是一首宮中伎樂唱過的小調,先皇在日喜歡,是說女子如何思念情郎的,新鮮且純真,頗有詩經中國風的趣味。他反反復復的哼,紫瓊隱隱記得這是一句唯愿君心似我心,過了一會,又唱到了心之憂矣,愛之頹。紫瓊聽的心驚膽戰,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她不免要想到衛燎說傅希如或許會取他性命的神情,又不敢去想,愣愣站在原地,居然聽了個囫圇。自從先帝去后,宮中伎樂也變了個樣子,成了衛燎喜歡的口味,料不到他居然把這首歌記得這么熟。楊柳,楊柳,漫如雪,春之至矣。心之憂矣,愛之頹。她不知道怎么回事,滿殿美人凄涼又哀怨的唱這幾句,竟不如衛燎漫不經心,哼唱幾遍更叫人感同身受。靜默已經太久了,不得不打破它,紫瓊低聲道:“陛下,該關上窗了?!?/br>衛燎倒也不堅持,半側過身來看著她上前關窗,順手摸了摸她的腰間:“犯了嗎?”紫瓊有舊疾,節氣變化總容易反復,他倒是記得很清楚。“沒有?!庇芭僦斏鞯膿u頭,察覺到即使隔著衣服他的手也傳來涼意,心里一驚,匆匆關上窗子,去外頭拿來熱茶塞進他手里,又趕著他回到床帳里,蓋上錦被。衛燎任憑她安排,在深而靜的夜里望著錦被上的繡紋發了一會呆,笑了:“怎么了,這樣看著朕?”他待身邊人倒是寬厚,絲毫不像是毒殺從兄面不改色的人,更看不出什么殘忍來。紫瓊熟慣他這張臉,因此鼓起勇氣,逾距的話也就很容易出口了:“陛下大可以召見傅大人?!?/br>又何必夜不成寐唱這種歌?衛燎一愣,幽幽望著她不說話。于是紫瓊不得不接下去,訥訥勸說:“傅大人是好人?!?/br>她不好說為人臣子傅希如做得如何,畢竟這要看他是否順著衛燎的心意,但好不好,卻是顯而易見的,若非如此,她也不必寄希望于衛燎聳人聽聞,其實什么事情都沒有了。衛燎笑一笑,似乎是故意逗弄她:“你不懂,正因他是好人,才會害了我?!?/br>紫瓊竟不能反駁。見她一臉說錯話了的自責,衛燎反而換了個語氣:“行,我聽你的,過兩天就見他,如何,放心了嗎?”未料轉機如此容易就來了,紫瓊這才露出喜色,接過他喝干凈的茶盞,罩上燈罩退下了。沒想到第二日清晨起來,衛燎就病了。原本說好的召見傅希如也就隨之擱置,連常朝也一味推了,只獨自消磨時日,又不肯叫御醫過來瞧瞧。紫瓊不知道的是她走了之后,衛燎也沒能睡得著,望著昏暗光線里帳頂的承塵,過了許久才吐出一口氣。方才其實紫瓊猜得不錯,他是在想和傅希如的那些事。想當初那也是很好的,輕盈且甘美,頭一回抓住傅希如的手,逾越了君臣之分,卻叫他們更加靠近的時候,他們都沒想到一生如此漫長,居然還會有今天。衛燎之決絕叫他想到這些的唯一軟弱,就是當初要是沒有這些事就好了。他后悔了。紫瓊更不知道,其實他對傅希如唱過這支歌,就是在蓬萊山上,在消暑的時候,找了個四下無人的偏僻殿宇,外頭白雨跳珠,殿中卻被襯得越發寂靜。那時候都是少年人,急迫而熱切,就避雨的這會功夫,他也不得不走到纏著傅希如的腰,扯著他一起倒在地上的地步,氣息綿長而低弱的唱,楊柳,楊柳,漫如雪,春之至矣。往下就沒有了。一是當時哪有后面的愛之頹,二是他被堵了嘴,唱不下去了,詞也忘了。歌舞都是賤業,但貴人并不會因此被貶低,衛燎唱的說不上好不好,但卻因當時的情狀而含著無限勾人遐思的意趣,于是就勝過了那些歌姬許多。傅希如沒說過喜歡與否,但他也不必說,衛燎自然知道,這一顆心,算是全落在他手中了。他為這種傾情春風得意之時,可沒有料到這首歌后半段,竟有應驗的一天。要是真牽強附會下去,衛燎能數出太多的預兆,然而事情到今日這種地步,怨恨與舊情都無法徹骨,不過是因為他做了那些事,且毫無悔意而已。叫他挑出一件后悔的,居然是不該與傅希如靠近到難分你我。他裹在被子里輕聲笑笑,又嗅到酸苦的藥味,皺起眉頭更往里縮,就突然被人抓住被子,往下扯了好幾寸。睜開眼,面前果然站著傅希如,他看了一眼苦著臉的宮女,伸手接過藥碗,面無表情的說:“陛下該用藥了?!?/br>衛燎后背上盡是細密的汗珠,望著傅希如,半晌都沒說話,最后自己坐起來看一看藥碗,又看一看傅希如,因病而笑得牽強,聲音也是格外軟的:“琴蓀?!?/br>傅希如毫不改色,鐵面無私,用眼神繼續逼迫他。衛燎怕吃藥,倒不是畏苦,而是遷延成了習慣,又厭惡這味道,然而傅希如站在床頭冷著臉發脾氣,他也不得不接過去,一發狠,全灌了下去。奉藥的宮娥是傅希如走后紫瓊提拔上來的,因此沒見過這場面,吃驚的看著,過了好一會才想起拿清水過來。紫瓊知道傅希如在至少吃藥是不必擔憂了,取了蜜餞,正要把碟子放在漱口過后早伸出手的衛燎面前,卻被傅希如截停了:“不必了?!?/br>他實在太理所當然,連被管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