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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沒叫丫鬟跟著。 繞過一處假山,遠遠聽到湖邊似有人吹竹笙的聲音。竹笙低沉醇厚,曲調悠揚,好聽極了。 穿過兩旁繁盛花木,入目便是一汪清潭,這便是漱齋池。湖畔坐著一人,此時正背對著她。一身黑衣肩背挺直,正是江儼。 被夕陽映紅的湖水波光粼粼,遠處暈紅一片的天空與金燦燦的落日更顯他形單影只,背影寂寥。承熹停下步子,瞧著有些難過。 江儼出身富貴,若是在宮外,怕是得有一群年輕才俊敬著捧著??伤热肓藢m,每日都只能被拘在長樂宮里,怕沖撞了內廷貴人,常常連長樂宮的門都不能出。 與他同住偏殿的小太監也極少與他說話,畢竟他身有官職,小太監自知身份有別,怎么敢在他面前多說話?更何況江儼本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能主動與人結識才是怪事。 若是沒她陪著,他大概是要自己一人坐一整天的。而這樣寂寥的日子,這樣無朋無伴的日子,他已經過了十幾年。 承熹光是這么想著,就覺得自己快要哭出來了。她從來不是感情豐沛的人,卻總是在他面前心軟得一塌糊涂。一時覺得自己十分混賬,每日早出晚歸留江儼一人,昨天夜里他說多日沒見到她睡不著的時候,她還覺得好笑。 此時想想,哪里好笑了?他獨自一人這么坐一整天,一定難過得厲害。 聽到有人走近的動靜,江儼回過頭來,沒作聲,卻微微笑了??谥袣庀⒁粊y,吹錯了好幾個音,忙收斂心神繼續吹完這支曲子。 承熹扶著他肩頭在他身旁臨湖坐下,鞋尖離水面只有半尺距離。她其實不喜水,往日遇到池子湖泊都會離遠些。這湖水又有些深,低頭一瞧就生出掉下出會沉底的心慌。只是此時江儼在她身邊,便沒了往日顧忌。 這才瞧見江儼手中拿的不是竹笙,而是一支小小的柳笛。截一截小指粗細的鮮嫩柳枝,取出里頭的芯子,留下完好的表皮,再做個扁形吹嘴,這便成了。 靜靜聽他吹完這支曲子,承熹取過他手中柳笛,放在手心中細細看了看,才問:“你吹得是什么?” 江儼默然片刻,低聲說:“是鐘鼓司五年前譜的一首曲子?!?/br> 曾經公主最愛婉約的古曲,只是世間古譜難尋,她費盡心思尋到了也不過十幾首。偶然聽到鐘鼓司每月譜出的新曲便覺眼前一亮。 可堂堂公主喜歡這些,怕是會被傳為笑柄,被嘴不嚴實的藝人傳出宮外去更是不好。江儼知道了,便每月都去鐘鼓司給她把新曲譜抄來。 鐘鼓司中的好些小姑娘每每到了月初那幾天,總愛等那個愛抄新譜的侍衛來。 一園子的武旦有比他身段窈窕的,也有說話比他動人的,卻沒一個能比得他模樣冷峻,肩寬腿長。大約是跟著戲班子走南闖北呆久了,被招進宮中,更是喜歡如江儼這般沉默可靠的男子,同在宮中當差,互相知根知底的,也從不會被他看低,便覺得這就是一生最好的歸宿了。 沒過兩月,鐘鼓司中愛譜新曲的姑娘越來越多,江儼來者不拒,通通抄回去讓公主挑揀。一園子小姑娘卯足了勁討好他,一番情意卻都做給了瞎子看。 而江儼此時用柳笛吹的這支曲子,是他在五年前最后一回給她抄的曲譜。那日還沒來得及給她,便猝不及防地被暗衛帶了走,去與陛下娘娘回話。 那以后的大半年,再沒見過她。 想起往事,他眼角眉梢都有些低落。這般細微的表情變化,若是旁人未必能瞧得出,承熹卻明白。 那時他因何離開,已經成了兩人之間不能提的禁忌。即便她問,江儼也不會說;即便他說了,也于事無補,五年的分別早已是定局。 兩人一時無話。江儼見公主盯著手中柳笛翻來覆去細細端詳,似乎在好奇這么一支短短的管子,又沒有孔,怎么能吹出不同的聲調。她生在宮中長在宮中,除了江儼這個從宮外來的,沒人給她瞧過這般新奇玩意。 “公主可要試試?” 承熹瞧了瞧他沾過唇的吹嘴,搖搖頭,“這是你用過的?!?/br> 江儼抿抿唇,沒作聲,只定定地瞧著他。 承熹不由笑出了聲,怕他以為自己是在嫌棄,只好放在唇邊試著吹了口氣。別說聲調了,連點氣音都沒吹出來。 她鼓著腮幫子用力吹氣的樣子,瞧著可愛極了。江儼忍不住探指,在她鼓鼓的臉頰上戳了一下。 承熹噗得一下xiele氣,倚在他懷中笑得前仰后合。結果樂極生悲,鞋子在堤岸上一磕便脫出了腳,噗通一聲掉進水里了。 “……”兩人面面相覷。江儼無奈起身,折了一段樹枝給她撈鞋子。鞋子是撈回來了,可濕啦啦又沒法穿,瞧見天色又不早了,江儼便不假思索地打橫抱起了她。 承熹一時不察被驚了一下,連忙抵著他胸口說:“不行不行,你快放我下來,會被人瞧見的?!?/br> 江儼言之鑿鑿:“無妨,此時已是傍晚,不會有人來的,屬下走得快些就是了?!?/br> 承熹想想也是,這里離長樂宮極近,以江儼的步速,走不到半柱香,便安安心心窩在他懷里。方走出這片假山,繞過密布樹叢,剛轉過彎,方才還言之鑿鑿說“不會有人”的江儼立馬就被打臉了。 迎面行來一大批人,江儼驀地一驚,瞧清來人是誰,只覺天都要塌了。立馬抱著公主后退,鉆進了假山的一處空當中。 承熹因是窩在他懷中的,沒有看見,此時視線驀地一黑,不明所以問他:“怎么了?” 江儼神情十分尷尬,訥訥道:“被人瞧見了?!?/br> 承熹一顆心霍然沉下,勉強定了定心神:“來的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帝后的往事原先打算這個時候放的,可細思之后覺得不合適,公主現在戀愛狗的心情不適合悲慘回憶,所以帝后的往事要延后寫了。 ☆、問話 “好多人……”瞧見江儼吞吞吐吐的,承熹忙要追問,卻聽他慢騰騰說:“皇貴妃娘娘、賢妃娘娘、德妃娘娘、淑妃娘娘、柔貴嬪?!?/br> 他每說一個,承熹的臉就白一分,顫著聲音問:“我母后可在?” 江儼搖搖頭。 “你的耳朵呢?平時耳朵那么好使,關鍵時刻就不頂用!”承熹氣不打一處來。 江儼無奈地受氣。想說這習武之人的聽覺其實沒她想得那般好使,還得分情況。 若是附耳在地面去聽大批車馬行過的聲音,能聽方圓五里之內;若是在安靜的殿內,能聽到落針的細微聲。 可在這樣的四野開闊之處,他只能聽到一百步內的動靜。再加上四下更有草木遮蔽,假山環繞,真真聽不了多遠。 兩人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