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706
。 如今卻感覺心好像一下子掉進冰河里。 這一身白衣服太扎眼太過分了,以至于所有面上裝作喜氣洋洋的人,死死地盯著他,沒一個人敢問,沒一個人敢發出聲音。 一個外頭扔爆竹的小男孩兒跑過來。鄭翼跟孩子們關系好,他們不太怕他,喊道:“十一哥,你怎么穿的跟我們不一樣?” 鄭翼低頭,笑著摸了摸他腦袋:“我這是給自己——披麻戴孝呢?!?/br> 第318章 305.0305.# 鄭湛變了臉色, 他不會蠢到還要再開口問,手已經抖了。半透的犀角杯滾在地毯上,一塊兒深色的痕跡從杯口蔓延在地毯上。 他想過千千萬萬, 鄭翼是真的不懂世事也罷,是有意裝瘋賣傻也罷, 他絕沒想過這個從來都是積極的擠入鄭家內圈, 滿身對于政治充滿熱衷的鄭翼,從不重視的幼子之一走到今天, 幾乎成為了鄭家對外的臉面——鄭翼會想要毀了鄭家。 鄭湛或許還沒能想明白, 自己的人已經在建康城外,中軍已經買通了一部分,言玉是什么時候發現的,要怎么對付他們——這些他不甚清楚, 然而既然鄭翼站在這里,很多結果都已經昭示。 鄭湛道:“若真是如此,你何必進這個家?!?/br> 鄭翼笑著走過來, 撿起了犀角杯,面上好似一幅勝利者的笑容,說出來的話卻聲音發顫:“我是來想想問,鄭家到底手下有多少隱戶、有多少土地……又有多少私兵!你是不是早早就沒有想過南周能存在幾年。既然如此,何必早早就要建立這個國家,何必又要走到今日——” 鄭湛心道:果然是個孩子啊。 與上一代上兩代不同,在世家私欲最大,實力聯合的最后階段長大的這些年輕人們,卻顯露出了他沒有預料到的氣質和想法。 說是稚嫩可笑也罷,說是……他們難以理解也罷。 從崔式那一代人開始就有這種征兆,好似曾經持續幾百年的舊的觀念,舊的社會價值,舊的追求目標被嗤之以鼻,新的官僚階層,新的時代如車輪般碾來。兩撥人誰看誰都覺得對方可恨可憐。 就這樣,鄭翼還是想問,他還是想要一個結果,想知道一些真相。 鄭湛如何說,看到王家裴家的強大,生怕鄭家死于政治決斗,死于資源爭奪;水平競爭和生存競爭,身上給自己賦予的壓力越多,越進行下去越容易蒙蔽了雙眼模糊了手段。 他們這一代對于尊崇與特權不在,對于落魄和失敗,有著至死的恐懼。 鄭湛半晌道:“以前我還會說,你在我的位置上,也會做出我的選擇。由你今天看得出來,或許你坐在這個位置上,也不會像我?!?/br> 宗親靜悄悄的,外頭還有幾個遲遲爆開的爆竹在院內的篝火里發出幾聲悶響。 鄭翼瞪大眼睛,他怕是人生頭一回,聽到鄭湛對他這樣的評價。這是毀是譽,是悔恨是欣賞?從他平靜的口氣里已經聽不出來了。 外頭的人似乎是等不到他下令了,鄭翼似乎聽見了外頭鄭家的大門被撞開的聲音,下人一陣尖叫驚呼,紛亂不堪的往內院跑,整齊的腳步聲和鐵甲撞擊聲傳來。外頭奔跑的孩子們已經被嚇哭,地上的薄雪被他們的靴子踢散,急急忙忙的沖到主廳來想要說話。 鄭湛忽然似垂死掙扎般,道:“南周已經要不行了,我們就算倒了,南周也時日不長了。后院有卷宗,上頭有各地私兵的分布和村落的名字,你不要拿去給五少主,去拿給大鄴皇帝。你是他的伴讀,也不算是害過他,端王看起來冷情,卻應該會記得和你的情誼。這是功勞,你不會出事的?!?/br> 鄭翼抬起眼來,鄭湛以為他會看到安心或感動的神情,然而沒有,這個剛剛弱冠的家中十一子,滿眼都是至深的絕望。 鄭翼緩緩道:“你到最后,還是能保鄭家一點就是保一點啊??粗藜业拿\,看著其他小世家在大鄴還有活路,讓我去跪到胥面前,在這么個大局已定的時間死乞白賴的求活路么?” 鄭翼知道鄭湛還想說什么‘這是為了你’,但他心里清楚。 鄭湛要他找活路,不過是因為他是僅有的可能活下來的滎陽鄭家的嫡子了。 鄭翼道:“大母、兄妹應該兩日前就被圣人手下的兵力攔截,遭遇‘匪徒’,當場屠殺。這是第三次鄭家遭到屠殺,第一次在長安,第二次是旁支在鄆州,第三次就是今天。這怪不了任何人,只是跟你有關系??汕f別說給自己多解釋什么,這幾百條宗親的人命,你早就該背在身上。滎陽鄭家,死在這一代,亡在你手里!” 他說罷朝前猛地跨了一步,鄭湛以為他要拿出刀來,竟條件反射的往后靠了靠,鄭湛過來,一把抓住他已經遍布老態的手,一把拔下那血紅的家主扳指兒,往地上猛地一擲。他伸手抓住自己衣領將外頭白色披衣脫下來,往鄭湛身上一披,昂首大步朝后院走去。 鄭湛坐在原地,披著那慘白的外衣,無意識的拽了拽衣領,鄭翼剛剛走開,他就看到了門外寒光鐵甲的將士齊齊走入了院內。 他們在城外預備的士兵應該也不會來了。 言玉不是會放過孩子的那種人。他因為知道幼年的仇恨會帶來怎樣的后果,這些世家與他都浸透了血腥,就算南周佛教盛行,他也不在乎什么造孽不造孽。在正廳一片混亂中,帶著腳鐐的宗親跑了沒幾步就被絆倒在地,橫刀的寒光一次次劃過燈燭的暖亮,外頭響起了別人家的爆竹聲。 一個年紀比鄭湛還老上十幾歲的宗親在慘叫和推搡中被按倒在地,他眼前一陣微弱的反光,那顆血紅的扳指兒就在他伸手能夠到的不遠處——作為遠方旁親,他是第一次這樣的距離看見那鄭家曾經至上權威的代表。 連周圍的慘叫和刀劍聲都退遠,他如被奪魂攝魄般伸手抓向那顆深色地毯上滴血似的扳指。 然而就在下一秒,一個被抓住后領的女眷腿腳亂蹬,鞋底將它蹬開滾落到案幾下頭。這懊惱的老宗親忽然感覺背后似乎寒風陣陣,他猛地回過頭去,只來得及看到一把刀朝他披頭而來,而刀光虛影處,遠遠坐著的鄭湛胸口被刀面洞穿。 目光也在追隨著那個咕嚕咕嚕滾遠的扳指而逐漸黯淡。 與此同時,王家與鄭家在建康外駐留的軍隊被大隊朝廷軍隊包圍,而在中軍中打算里應外合的一支小隊正到了換班的時候,他們登上國宮前頭長長的臺階,卻沒看到中軍該跟他交替的那位將軍,而是看到了柳先生和宮中近半的中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