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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他這個人言辭很具有魅力,他知道如何和別人相談且讓別人放下戒備,說話也很有趣,殷胥雖然還記得前世俱泰做下的事,但仍然和俱泰漸漸熟悉了起來。 他看著鋪市林立,將道路擠得更窄,這里不同于夜間靜悄悄的長安街市,明明都已經深夜,居然還四處燃著燈籠,來往人群絡繹不絕。鋪市中出現得最多的便是足有三層的小樓,里頭似乎有深院,熙熙攘攘,他指著道:“那是什么?” 俱泰笑道:“邸店。之前長安和建康聽說過也有不少邸店。不過還是不太一樣,洛陽如今有好幾處大客邸,亭臺樓閣都有,一宿甚至要以金支付。小的話,在??捣粌让苊苈槁槎际?,里頭不知道能塞多少人?!?/br> 殷胥被人流擠著往前,道:“為何會忽然有這么多邸店?” 俱泰:“洛陽城可不比長安大,如今各地進洛陽的商賈官兵,哪能各個置辦的起房子,來往頻繁,只得暫租邸店。有的是租院、有的是租屋。不過??捣粌?,那種一般都是汴州、懷州來做小本生意的,來洛陽國子監投行狀的,進洛陽來報官的,種種皆有?!?/br> 他說罷,殷胥好似頭一次聽說般點了點頭。 也是,他如此繁忙,下頭匯報自然也不會將這種事情與他說。 這位圣人,完全不知道大鄴如今發生了何等變化。 以前這么熱鬧,只有在特殊時節的廟內,講故事的、賣東西的,大多都是在寺內的空場上進行,如今卻全都搬到了大街上。殷胥甚至還在街坊上,看到了澡堂和刮臉修鬢角的店?;蛟S是因為識字之人還并不是很多,這些鋪子門口不但寫著字牌,也畫著標記。 澡堂子外還有個踩高蹺的年輕男子,脖子上掛著巾子帶著笑在吆喝,好似說什么沐浴洗頭只要幾個子。他那高蹺都快比人還高,人在空中晃來晃去的喊,一群像殷胥這樣剛來洛陽城的人,抬著頭圍觀他。 俱泰笑:“不比以前,都是家中下人給做這些事情。比如這兩年多出來的那些寒門官員,窮的養不起那么多下人,但手里有些閑錢,又需要體面,大抵都到這種地方來了?!?/br> 殷胥就像是個活在村內十幾年,頭一次進城的土包子一樣,張著嘴看一老頭子還撐著個牌子寫著什么“刮臉世家”,撐了個木板兒似的攤子,給那些看起來更像是附近村鎮農戶一樣的人在刮臉。 他這倒是明白,兩稅法已經實行了幾十年了,許多附近的農戶手里都有些散錢,或許不夠過上怎么樣的好日子,但洛陽城內這刮臉的也是貧戶,收兩三個子就夠“享受”一把。 不同于長安城內大多是男女騎馬,洛陽城最繁華的地方卻是不許馬進入的。崔季明都說長安清晨坊市門口的攤子上可以不下馬,讓店家把吃食遞過來,進宮的路上潦草解決早食。而由于洛陽城不大,坊市如今擴充了七八倍不止,卻仍抵不上如今爆炸式發展的小商賈,鋪市被分割的很小,街道也變得行人很多,愈發狹窄。 京兆尹也是想過好多法子。 這時俱泰與殷胥正坐在沿街的一處酒樓上,俱泰說起這些。 京兆尹之前上書戶部,去年與戶部一同決意將沿線的所有坊市民戶買下來,分割編號后,每年在南市與北市競拍鋪市一年的租權。后來發現有些富賈想要大肆購買,再高價轉賣給小商賈,京兆尹又制定律法,每家戶頭可擁有的坊市數量不可超過十間。 而后情況便反過來,開始有小商賈拍下后,反賣給需要大量開鋪的富賈。 京兆尹并不是個容易的活,長安的京兆尹幾乎十年換了十四五人,而洛陽這位,竟足足做了四年多。從在河道入城處,設立極為嚴格的檢查與收稅處,到在各坊式內每隔一條街設立一處觀火高塔和消火隊,這位京兆尹在官場上還沒聽過有人替他說話,顯然人際上手段差了不少,但在管理的本事上,則是邏輯清晰,井井有條。 官場一般不太能容這種人際關系不好的人,他能做四年,也是朝廷找不出能像他這樣的人才了吧。 俱泰就像是整天走街竄巷之人一般,對著連串報菜名的小二,理直氣壯的說了幾個名菜,那小二笑著又給上新茶新酒,又笑著說是送了幾道小菜。殷胥簡直跟天方夜譚似的望了那小二一眼,對俱泰道:“如今都是這么做生意的?” 俱泰笑:“現在都想擠出頭啊。這家比人家都厲害的是,它附近有不少官員府邸,飯食可用漆木盒裝好,只要是下人來說一聲,一盞茶的時間就能給裝好送到府上去。你沒看著樓下還有崔南邦提的詩。就靠著這些當官的給宣傳,這家剛開了也就不到兩年,就已經四處揚名了?!?/br> 殷胥已經在宮中用過晚飯了,他倒是沒有動筷,卻看著因為俱泰給的錢多,小二上的餐盤和筷子都是嶄新,估計就是怕貴人有講究。 想著大概是四年前,長安城頭一次開了個幾層的酒樓,還讓崔季明在他面前提過好幾次。 如今洛陽城卻已經這般繁榮了。 俱泰隨意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也不客氣,不管對面是圣人,率先喝下,道:“不過圣人看著今年國庫的入賬,也知道如何發展的了。就這樣的人口聚集,長安附近的農田還真養不起。而洛陽也是因為附近有汝州、汴州、懷州,都比較繁華可以移居,才能用小小的這么一座城,迎納如此來往人口?!?/br> 殷胥從樓下,望著下頭賣葡萄酒的袒胸毛露乳的胡商,道:“怎么,醞釀了這么久,終于打算來找我邀功了?” 俱泰挑眉:“這都是圣人的功績,我何能邀功。只是我覺得,只不過幾年,便可發展成這樣,若是圣人有意為之,大鄴能再富強幾倍!如今關于稅率、交引的事務太多,以如今的戶部,恐怕難以再處理。我倒是提議圣人將這一部分最能造福天下、充盈國庫的事務,單獨提出來,令建一司,自有管權?!?/br> 殷胥把完了一會兒酒樓內用的杯盞,雖然價廉,看起來卻有那么點情調,聽著俱泰在對面開口,沒有回答。 俱泰又道:“如今朝廷收買民間的礦材、糧食、布帛已經不在少數了。戶部還有種種方面的事務,顯然已經處理不來。如今看起來國庫充盈,但圣人需整備水軍,難道不都是需要錢的地方么?若能有一司單獨處理,直接受圣人管理,或能夠效率百倍?!?/br> 殷胥放下酒杯,這才緩緩抬起眼。他好似不會受到任何事情的沖擊而改變想法,緩緩道:“此事,我不會同意。我沒有苛責你的野心,也不會認為你另有所圖,但此事不可?!?/br> 第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