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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上的霧水映著闌珊的燈火。偶爾幾處透出燈火的房屋,似乎只敢偷偷摸摸的點一根蠟燭,緊緊閉合著門窗。 兆心中愈發有了不好的預感,轉頭問裴玉緋:“是誰駐軍到魚臺了么?” 裴玉緋并沒有想到這個狀況,她抓緊兆的手臂道:“我也并不知曉,但怕是已有駐軍來了,畢竟魚臺產米,如今大軍在前作戰,總是要征米糧的?!?/br> 兆心頭朝下沉去:“怕是不但要征糧,還要征兵?!?/br> 旁邊的護衛拎著燈籠,裴玉緋心道早知就不該上岸,她早該想到如今戰線內的城鎮成了什么樣子的。本來是想到魚臺讓兆放松警惕的—— 兆走了幾步,踩到了不少從兩側的鋪席與民戶家中被扔出來的東西,裴玉緋忽然低低叫了一聲,兆連忙低頭下去,拿著手里的燈籠朝下映了映。裴玉緋還沒來得及低頭,兆一把捂住她的眼睛,攬著她往后撤了幾步:“別看?!?/br> 裴玉緋微微戰栗了一下,她顯然已經明白自己踩到了什么。 兆更吃驚的是,不知道多少天前這些人占下了魚臺。難道是魚臺縣令有所反抗不同意他們進駐?還是因為駐軍只是單純想進縣來搶殺? 畢竟這場戰役名為叛亂,自然有人不想上這條道,這才導致了魚臺如今的狀況么? 白天時候,這些雜物尸體就躺在街道上,沒有人收拾么? 兆驚疑不定,他拽著裴玉緋就往后退去,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到街道的那頭居然也有一隊人馬拎著燈籠朝他們走過來。護衛中居然有人朝前走一步,揮手道:“請問——” 兆道:“閉嘴!不要說話,咱們回碼頭去!” 那護衛驚了一下,果然街巷那頭的一隊人頓了頓:“誰?!是哪里來的人進城了!這里宵禁,不可隨意出門,爾等何時上岸的?!” 身邊的護衛連忙拔刀,道:“不可放肆,我等是永——“兆怒道:“不要跟他們說話,跑!他們不會聽的!” 身后立刻傳來呼聲:“抓住他們!” 在這地方,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不會管用的,他與裴玉緋穿的又是常服,誰會還來辨認他們是不是什么王爺。直接殺了,帶走財物,把尸體一扔,到他爛的面目全非都不可能有人來管的。 他以為這場戰爭混亂的只是前線,是他想的太天真!連偶爾登岸看到的重鎮都是這個模樣,其他的那些連民兵連縣令都沒有的村莊又該如何?! 為何船夫沒有提醒他們?!難道船夫也知道這狀況,讓他們上岸來送死,好私吞船上的財物么? 兆一邊跑一邊問道:“碼頭留人了么?” 裴玉緋也嚇出了一身冷汗:“留了!留了兩三人——” 對方是有騎馬有步兵,應當是在縣上巡邏,呼喝一聲就朝他們而來。 就算他們不登時殺了他們,而是押入牢中審問,真的辨認出他們的身份,對方可經受不起得罪永王和裴家嫡女的代價,為了不讓旁人這件事,為了不受到報復,他們也只會殺了所有人包括那個船夫,讓誰也不知道行蹤的這二人無聲無息的消失。 裴玉緋穿著薄底的軟鞋,跑了幾步就在霧水凝結的石板地上打滑,兆聽著后頭的人朝他們逼近,一把撈起她扛到肩上。裴玉緋驚叫了一聲,結果竟然聽見后頭追上來的兵中,有誰興奮的吹了個口哨:“有個小娘子!還有個小娘子!” 幸好魚臺縣并不大,幾個護衛率先迎上去,傷了對方幾人自己也沒能活命,給他們爭取了時間。 兆腳下也有點打滑,護衛扶了他一把,他扛著裴玉緋就往碼頭沖去。 裴玉緋怎么都沒想著兆回第一時間扛著她往回跑,她顛得話也說不出來,只得伏在他身上。 碼頭上兩個護衛站在岸邊,看見兆回來,剛要報:“王爺!那船夫剛剛搶了船內一個包裹,直接跳下船游走了!天色太黑,已經很難追蹤——” 兆哪里還管得了這個,他額上青筋凸起,吼道:“解開繩索準備上船,你上去撐船桿,離開這里!” 而后追趕的腳步聲和慘叫聲也跟著傳來——! 那兩個護衛俱是一驚,就看著碼頭幾個燈籠的微光下,兆先將裴玉緋扔到了船上。 裴玉緋悶哼了一聲,滾進船內立刻爬起身來,驚道:“兆,快上船!” 能跟上兆腳步的,不過只剩下幾個護衛,兆在岸邊,對幾個還在往這個方向奔走的護衛高聲道:“快點上船!” 他們估計也沒想著兆還會等他們,連忙跳上船來,最后一個護衛解開韁繩也跟著跳上船來,他們并不會撐船,倉皇之間連忙用竹竿撐了一下碼頭,離開了岸邊。 兆拿起一根竹竿對另一護衛道:“你去船尾,撐湖底就是,這里水很淺!” 他話音還未落,就忽然聽著好似一陣豆大的雨滴如打在屋檐上一般,砸在了船篷上,船頭撐桿的護衛悶哼一聲,胸口中箭從船上掉進了水里! 船慢慢的飄離岸邊,兆按著裴玉緋往下趴去,道:“他們絕對是新來的駐軍,這種地方的民兵一般不會給配弓箭。不要抬起頭,躲著!” 此時就聽見岸邊又傳出了拉弓時令人牙酸的聲音,卻有人道:“別射箭了!箭矢數量都是有數的,明日要是核對,數量差得太遠,咱們都要受罰的!” 卻有人道:“可是就這么放走太可惜了,誰知道是哪個冤大頭,帶了那么多護衛,肯定非富即貴——” 船上僅僅存活的幾個人大氣不敢出一聲,眼見著剛剛在岸邊一撐的力道馬上就要消失,再這樣下去船要停下來了,一個護衛連忙沖出去,用竹竿在船尾用力一撐,岸上的人還沒來得及朝船身再射箭,船只已經劃出去一段,隱入了一片蘆葦中,遁進無邊的夜色。 兆喘息了,起身輕點了一下船上的人數。 就剛剛??堪哆呥@一炷香時間,護衛僅剩六人,裴玉緋只有一個丫鬟跟著上了船。護衛無言的點起了燈籠,勉強照亮船內。 兆站起身,望了一眼滿頭是汗的裴玉緋:“可有受傷?!?/br> 裴玉緋面上神情有些復雜:“沒有。我很好?!?/br> 兆這才走到船外,拔了一支嵌在船篷上的箭矢,走進船內靠近燈籠端詳,箭桿上果不其然有兗州附近兵器造局的標記,這顯然就是一支大鄴中原士兵標配的箭。 他踱了兩步猛地暴怒踹了一腳船內,咬牙道:“這還是兵?這也是兵?!他們和山匪又有什么區別!” 裴玉緋讓他嚇了一跳,往旁邊坐了坐道:“魚臺怎么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