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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可悲的女人。 林皇后瞬間明白,這樣幾乎去送命的情境下,沒人會去救修的。不論他是大鄴的太子,還是被廢的睿王,沒有人會為了不相干的人送命。 唯有她這個做母親的能去救他。 林皇后轉過頭去,毫不猶豫的沖入了宮殿之中,火場很近,修已經爬到了較外圍,她裙擺沾著雪水,進入宮殿內幾乎是轉瞬就被蒸干,往里邁了三五步,在四周的烈火中,抓住了修的手臂。 只是修已經站不起來了,他面上幾處燒傷讓他看起來面目全非,而林皇后這個身材嬌小的南方女子,卻很難拖動幾乎快成年的修。 雪地外,蘭姑姑咬了咬牙,抱了點雪糊在裙子上,朝宮殿內也沖了過去。 林皇后正被煙火燎的睜不開眼時,又有一雙女人的手抓住了修的胳膊,與她齊力將修拖出燃燒的宮室。宮室不斷有廊柱倒塌下來,火焰噼啪作響,離開了宮室兩步,蘭姑姑急忙喊道:“娘娘,再往外一點,要塌了,這里要塌了!” 林皇后面上全是黑色的煙灰,她抱住修的上半身,直接用手去拍滅他燃燒的衣角,蘭姑姑抱住他的雙腿,二人將修朝外拖去。遠離這座宮殿十幾步,林皇后剛剛放下修,就聽著宮殿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吱呀聲,轟隆作響一半朝內塌陷下去! 火光因為倒塌時掀起的微風,火焰又竄高了幾分,好似是能舔上天空。 那些宮女才后知后覺的靠過來,林皇后拿衣袖擦了擦臉,高聲道:“叫太醫來!叫太醫來!” 有個宮女連忙應答道:“是——” 蘭姑姑已經認不出這個渾身各處被燒傷的人是殿下了,而林皇后卻從聽到第一聲哀嚎時就篤信這是她的孩子。 修滿是灰塵的睫毛抖了抖,睜開眼來,他一塊頭皮都被燒傷,小半張臉的肌膚已經看不出原樣了。 不遠處燃燒的火光映進他眼中,他放大的瞳孔用了好久才凝縮在林皇后臟兮兮的面容上,被煙火燎啞的嗓子幾乎發不出聲音,艱難道:“阿娘……是我殺了阿耶……” 他還想說很多話,但如今還有什么話可說呢。 他相信給父皇下毒的是薛菱,母后對他說出要他放棄皇位的話,也一定是被薛菱所脅迫。在他的世界里,糾纏的灰色宮廷被他以個人視角的溫情記憶被分成了黑白兩色。正義善良的是他的父母,而作惡的則是薛菱和端王。 在修頗為狹小的一片天內,他是正統,他的哥哥有救國之心,他的母親如此溫柔,他的父親曾經那么寵愛著他。作為睿王,他本應該出宮見識天下的機會,因澤的突然出事而喪失,他長至這個年紀還未曾離開過京畿。 那個與他狹窄認知完全不同的世界,沒能得以循序漸進朝他展露面容,而是在他帶兵沖入含元殿的瞬間被猛的撕開假面。他稀里糊涂的被帶出東宮,見了曾有過幾面之緣的崔歲山,在他的心目中,崔家長房二房都是他與澤的伴讀,崔夜用更是不止一次的溫柔勸導他,在朝堂上給予他支持,修幾乎是毫無理由的相信了自稱是愿為他“出生入死”的崔歲山。 崔歲山本人的確也做到了出生入死四個字,卻目的截然不同。 修也第一次知道,若肆意妄為,江南繡工幾年制出一件,讓下人們小心翼翼捧來的繡龍錦被可以被人粗暴的踩在腳下。若一朝失利,曾經在他心里無所不能的父皇,也會這樣被人按在床上悶死。若不辨忠jian,不去拼命思考他人的目的和手段,再好的目的與期望也會成為間接的劊子手。 從親手害死了父皇,到被人扒光衣服扔進火場差點燒個尸骨未存,不過短短兩三個時辰。這個世界的真實面貌如同一道驚雷劈入他腦中,他反應未及。 他想開口,林皇后卻滿臉是淚,擁住他被燒的半邊毀容的臉,手指撫過他面頰:“你死了或許不必承擔責任,不必常年愧疚,是最美好的結局,但我如此自私,自己活著便接受不了孩子的死。你最后也想活著出來不是么?你也選擇了要活,要走更苦難的路子不是么?” 林皇后淚如雨下:“我何曾有幸,身負罪孽,卻能親自撫育你們兄弟二人,如今境況,老天竟還肯將你們留給我……” 修已經說不出話來了,眼前的宮殿還在不斷地向下倒塌,遠遠的好似金吾衛先太醫一步前來,大雪中,莫天平站在了皇后面前,緩緩的湊近道:“還活著么?” 林皇后抬起狼狽的面頰:“端王是如何說的?!?/br> 莫天平:“生死不問,但里頭還有個生字。先叫太醫,我稟報端王,生死由他定奪?!?/br> 林皇后點頭,她冷靜了下來,衣袖擦了擦臉道:“請太醫來,將修送至內宮,一切待端王的意思?!?/br> 而此刻殷胥卻在甘露殿的側殿,深夜中,他提前召進宮的幾個人也穿過幾道被擊碎的城門,到達了甘露殿廊下。 崔季明站在崔式身邊,看著耐冬正在前排,與兵部尚書尤朝說話,請尤朝稍等片刻。而她的左手邊臺階上,不少黃門正在用雪水擦拭臺階上的血跡,被射滿箭矢的門板正在被撤下來替換。 遠處還可依稀見到未能完全熄滅的火光,深灰色的濃煙仍然在東側的天空徘徊。 大興宮狼狽的有些陌生。 不一會兒,耐冬招手,請賀拔慶元在內的幾位重臣進入甘露殿側殿。崔季明站在隊尾,她沒有官職,也沒有被召見,實在不該來,便笑著對耐冬拱了拱手:“我在這里等?!?/br> 耐冬抿嘴笑:“不知往崔家送信的黃門,可有把殿下的話帶到?!?/br> 崔季明笑:“帶到了。但我不親自來見一見,就沒法放心?!?/br> 耐冬:“我去跟殿下說?!?/br> 崔季明擺手:“別別,先讓他忙罷,這不是小事?!彼拖肼犅犓f話的聲音。 耐冬點了點頭,跟丘歸一同進了甘露殿內隨侍,甘露殿的長廊下只點上了幾盞燈,幾個垂手的黃門站在廊下。崔季明眼睛望著外頭,耳朵貼著門框。糊著厚紙的格子門,紙上畫有青綠江山,里頭的光透出來,格痕斜在她臉上。她聽見殷胥在說話。 他簡短的敘述了一下事情的發生,語氣平靜論述事實,多一句感慨也沒有,而后很快進入正題,說起長安防衛一事。賈小手挾小部分叛軍而逃,按理說今夜或許也該入長安里應外合,但他卻并未出現,殷胥不管他是臨陣逃脫還是消息延后,都沒有饒他性命的打算。 他想要將京畿兵力匯總,圍至長安,確保長安外城不被叛軍sao擾。 而金吾衛與長安北駐軍則分別留于內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