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匯作水柱,他的橫刀劈開草葉,佯裝著呼喚崔季明的名字。 他條件反射的向崔季明望去,而崔季明卻朝細長眼男子微微點了點頭,行禮道:“三郎見過黃將軍,我竟沒想到臺州水軍如此遙遠,黃將軍也來慕空宗之名?!?/br> 殷胥一愣。 這個當年奉命尋找言玉的人,居然是臺州水軍主將黃璟?前世臺州未曾遭遇過幾次戰亂,黃璟也甚少入長安過。只是后來俱泰上臺后,對各地軍權洗牌過,黃璟連同黃家眾官員曾不少受牽連,黃璟好似被革職后染惡疾而亡。 而去年兆來南地剛剛打壓過黃家官員一事,黃璟也不少受牽連,他在軍中的不少親信遭到貶官,他的影響力也不如前些年了。 崔季明表現的也并非是熟絡,只像是認識,黃璟向殷胥走來,行禮問好道:“臣竟不知端王殿下也篤信佛門,今日是道卓大師將佛法傳授幾位弟子,并在其中選出繼任之人,必定是一場精彩的論法?!?/br> 殷胥起身,微微點頭回禮道:“我并非篤信佛門,只是心有所向,抱有疑問。聽聞空宗門下寬容坦蕩,必然連我這種外行人也能包容?!?/br> 黃璟笑:“自然,端王殿下又慈航普渡之心,便是佛門的貴客?!?/br> 殷胥點頭客氣的坐了下去。 心中驚得卻是,曾經的黃璟,單看對于言玉的態度便知曉,他與崔翕應當也是不合。 如今與裴姓交好,且前世同李黨入朝的永王兆,卻對黃家又有過迫害…… 殷胥確實曾想過李黨或許有謀反之意,他們身處南地,或許有與各姓合謀的意味,然而如今看來,門閥之間卻好似有利益之分,并非是一同行事啊。 然而來保圣寺,殷胥卻是來表明自己的態度的。 他從長安離開,來往南地的這一段時間,才知道中宗對于佛門的一時支持,對天下有怎樣的影響。對于僧尼的管理功令漸弛,以致寺僧浮濫,他查閱各地佛寺的卷宗,才發現單是這十年來冒出的廟宇足有近大小五千座! 空宗是理論簡單的宗門,與中原曾經的其他宗門派別差異很大,由于入門極其容易,又能有具體的方法來普度眾生,引得無數百姓信服,門下僧尼數量激增。 殷胥從前世登基以后,向來信不過各地匯報上來扯淡般的千萬級整數,各級文書中對于數字非常草率的態度,也使他相當不滿。但如今他沒有權利像前世那樣,規定文書中的數字必須細化準確,面對當今很多潦草的記載,他只能通過部分數據和考察,自己來算。 這一算,才是能嚇掉人半條命。 廢除奴婢制時,并未包含各地廟門,他是不想與僧尼發生沖突,想要看一看社會上的反應,再決定下一步。然而就在這一年內,各地佛門增加的奴婢數量,就約有十五萬! 殷胥首先想到的便是,這雖可能是因為各個佛寺大多富得流油,但各地門閥是否有在銀錢與權勢上扶持佛門,再將奴婢與土地轉至佛寺名下,廣建廟宇掩蓋事實。 然而由于地主佃戶對于田租契約的登記,實際也是為了方便朝廷掌握如今土地的流動和所屬。就在殷胥有意設下的小圈套內,各地土地所屬的狀況,也終于暴露出了冰山一角。 殷胥與戶部侍郎劉堅庵曾命人核對過中原與江南地區的土地所屬,卻并未發現有過哪家郡望有幾十萬畝的過度占據土地。他還曾好奇為何與他預想中決然不同,如今再想來,怕是各姓察覺到他幾年前在朝堂上提起的契約一事,提前將土地產權轉至佛寺名下。幾千座廟宇怕是并非為了傳播佛門,而是用來納地的! 再加上南北各地,怕是三十萬不止的龐大僧尼人數,如此多的稅戶在佛寺名下,殷胥怎能不憂心!北地有鮮卑的影響,佛門昌盛也就罷了,南地如今竟也如此—— 他見識的越多,才越是明白,這個國家并非是被俱泰一個人所毀,四處都是百年逐漸繁冗的沉珂。開國時曾經功效顯赫的律令與法政,早就因為這百年來無人修理打磨,自發的變成了臃腫無用的模樣。 更何況高祖顯宗時期,也有許多不敢觸碰的問題,暫且打了個補丁想等待后人來解決,而之后的中宗與殷邛兩代皇帝,都看著這補丁還在就暫且放下了心來,補丁下的傷口怕是已然化膿了也不想看。 從各地軍鎮的愈發獨立,到舊政績考察機制的流于形式,處處危機四伏的大鄴面前——他卻還只是個在朝堂上的王爺。 而如今的空宗盛行,便是連攔在他改政前的第一道門檻。 殷胥最近幾個月也都在想要了解空宗為何如此大肆盛行在民間,縱然有世家對于建設廟宇的支持,但其本身的通俗易懂,迎合了大多數民眾想要跟風且祈求實用的心理??兆诳偸歉嬖V信眾,人生艱苦,如嬰兒落地也是呱呱鳴泣一般,活著的道路也是苦不堪言,人生本是苦諦—— 這種說法,容易理解,也能引起大多數百姓的共鳴。 一如現在道卓在壇上講法,內容大抵是在說生老病死是人生顛撲不破的苦論。 于是空宗在傳播時,便強調往生凈土才能得到幸福,人生錯在了東方穢土,一出生便是苦難。在保圣寺的渺渺青煙,平湖竹林的圍繞下,道卓講述的事情縱然涉及佛法的深論,但句句不離實用。 空宗為信眾僧侶,提供了如何脫離苦難的方向,cao作更簡單了。 只要念誦“南無阿彌陀佛”或有求必應的“南無觀世音菩薩”,向接引佛致敬,忍耐此生,誠心向佛,便可在來世將你引至佛光普照的幸福凈土去。 阿彌陀佛能讓你來生有歸宿,觀世音菩薩能讓你今生有寄托,縱然是鄉野村夫,念佛一事也總是做得到的,空宗自然大行其道。 但對于殷胥或不論大鄴哪個帝王而言,空宗都是不受歡迎的。 它縱然能在災禍時穩定百姓,但空宗鼓吹者西方極樂,極樂中可沒提到皇帝,甚至還提及那里處處平等,沒有皇帝??v然殷胥覺得這種事情對他自身而言無關緊要,但大肆宣揚的平民宗派中,卻想要在來世的世界里顛覆政權;且天下幾十萬僧侶從不向皇帝行正禮,自稱出家后再不是臣民,這在名義上,便是對皇權的挑戰。 更讓殷胥覺得空宗難以接受的是,儒家雖在大鄴不比漢時為獨尊,但仍是時代主流,而空宗不敬帝王在先,僧侶不隨父姓在后,君臣父子的綱領也被破壞。漢人的倫理建設幾百年之久,這個空宗處處充滿了西化的味道,無一處能和當今大鄴相合。 他自然想抑制空宗的發展,最好的辦法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