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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著多種的目的去跟她年輕的郎君相處,更不必一生困在這宮城之內,面對以后越來越多涌入宮中的女子。對她而言,去用單純的情意回報澤,并且用余生來照顧他,反倒是不必思考太多的幸福工作。 已經獲得了足夠的地位,抱負也可以自己去努力實現,而不必在大興宮內爾虞我詐……她并無不甘。 而真正讓她憂愁的是澤如今的精神狀態。 刁琢以前從不覺得雙腿不能行走,會給一個皇家人有什么實質上的影響。但有些尷尬與痛苦,是外人所不能理解的,只有他本身與距離他最近的一兩個人才能體會。 腰部以下失去知覺,失禁這類事情不但時常發生,更因為長期坐臥,需要經常有人給清腸。身體的不便,幾乎讓他無法在沒有外人的幫助下活著,更失去了最后的隱私和尊嚴?;蛟S旁人漸漸也能適應,但澤是刁琢曾見過的最有禮儀氣度的男子了,他從不許自己表現出不得體的樣子,而如今—— 刁琢這段時間,從不親手照料他。因為他心里也清楚,澤不希望刁琢與他剛剛新婚,就見過他種種狼狽臟污的樣子。她向一直澤最貼身的內侍請教學習這些事情,打算待二人更加相熟后再說。 而在此之前,澤卻與林皇后私下提出了一件事。 他想……服毒自盡。 大鄴女子合離改嫁之事稀松平常,皇家雖不太可能合離,但若是死了,他希望刁琢能夠改嫁。 “阿娘,或許因我是個無趣的人,我從小便沒有其他的愛好,唯有的想法便是以后要成為父皇可以倚重的人,成為愛民的皇帝。但這些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做得到,不過是我的妄想?!睗勺诖采侠潇o道。 “除此之外,我便沒有太多向往了。事到如今,連活的體面也做不到,今日我的腿還看起來像腿,但太醫說后期情況還可能一步步變壞,我會一日日活的愈發難有顏面。既無念想,又無尊嚴,阿娘便成全我最后一點皇家人的模樣,放我去輪回再投胎吧?;蛟S閻王爺見我無能,讓我再成一棵樹、一尾魚,那也不錯?!?/br> “幸而有修還可陪著阿娘,可以任由我懦弱一次?!?/br> 刁琢聽了此話內心受到的沖擊,絕比不上林皇后。她出了門便見到林皇后幾乎哭的無法自已,弓著腰掩面穿過長長的走廊,幾次若不是攙扶著廊柱,幾乎能跪跌在地。直到離澤的房間遠遠的,她才敢從指縫中漏出哭聲。 刁琢連忙上前攙扶住她,林皇后身材本就嬌小,她如天崩地裂般哭成一團,緊緊抓著刁琢的胳膊。刁琢扶她去一旁側殿內坐下,林皇后哭聲漸止,卻仍有身為皇后的體面在,遮著臉不想讓刁琢看見她哭花了妝容的樣子,聲音哽咽道:“我如今才理解……薛菱曾說過,死并不可怕,它能給一部分人溫柔的留下最后的臉面,是一切都能包容的歸處。而不能接受死的,唯有我們這些活著的人?!?/br> 或許當時薛菱也料想到,她那個不僅僅癡傻羸弱,甚至連吞咽也很難做到的孩子,日后長大會活成床上的無法言語無法片刻離開別人的廢物。若那個孩子有清醒的意識,有判斷的能力,他也一定不想流著口水讓下人擦拭穢物,必定想選擇死亡吧。 或許真正殘忍的是那些拼命想留他在人世間,來寬慰自己的父母。 林皇后縱然能理解,她也不忍看澤甚至還未離開過長安,就如此年輕的喪生在這宮墻內。她抓住了刁琢的手:“我會給他一包藥粉,但并不是毒藥,或許會讓他腹痛。但他服下前一定會猶豫,請你去勸勸他。畢竟后半輩子,是屬于你們二人的?!?/br> 而此刻刁琢也正穿過落雪如細鹽的宮內長廊,走進了燃燒著暖爐的房間。 太醫剛剛替澤針灸過,他蓋著被子坐在床上,手上拿著書冊,細細翻閱。好似從皇后那里拿到毒藥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澤一抬眼看見刁琢,竟條件反射的先去撫平自己的衣角,微微坐直身體,像當初在國子監會面之前那般略顯緊張。待到刁琢坐在他床邊,一只手隔著被褥搭在了他膝頭,他才想起因為針灸過并沒有穿褲子,竟莫名臉紅起來。 刁琢笑道:“看的是呀,我倒是一直看不下去,十六國畢竟太混亂,當時鮮卑還未習漢,朝堂上簡直可以說是一塌糊涂?!?/br> 澤一直緊張自己沒穿褲子一事,連自己擅長的話也答不出來,生怕刁琢會突然掀被子似的。 刁琢看他不回答,以為是他因為說話不清,便不再想回答了。 她過了一會兒才道:“你可去過江南?我幼時為了拜蕭先生為師,阿耶將我送至建康附近。那里一年四季無一不美,不過我還是很喜歡冬天。江南的冬天沒有長安那般冷,但有一年下了薄薄一層小雪,就像是碎絮一層,落滿了樹木花草,那時候駕船在湖面上,湖面是灰色的,就像是最上等的錫鏡,一塵不染……” 澤不知是喜歡她口中的江南,亦或是喜歡她說話時認真回憶的樣子,忍不住側耳傾聽。 刁琢又說起自己寒門出身,幼時和伙伴一同拍著水花將魚從池塘趕入小溝渠,也不去撈,拼命蹬水,逼的大魚自己撲騰上岸。說起曾泛舟自瞿塘峽而下,水流湍急兩側的窄山路上竟有成群的猿猴和列隊的山豬。 她眼里好似有過無數的風景,作為女子,她實在是算得上見多識廣。 澤被她的話語帶走思緒,直到刁琢說道:“其實許多美景再美,若是只有一個人,也只能在心里默默感嘆。若是有旁人在,我或許也可大聲喊‘你看,怎么這么好看’‘今日當真不虛此行’之類的話?!?/br> 澤抬起眼來,刁琢眼中含著星點水光,道:“這天下,有多少風景,有多少事情你還沒來得及知道,我也沒來得及知道。我想跟你一起去看的。你還沒出過長安城,怎么就能輕易的斷言。更何況……澤,未來不可能比今日更差,既然已經跌到谷底,那明天只能越來越好的?!?/br> 澤嘴唇微微顫抖著。 他還未來得及將這打算與刁琢說起,她卻已經知曉了。 澤:“我……” 刁琢好似鼓起了極大的勇氣,往前傾著身子,朝澤湊來。 她平日里模樣大多冷冷淡淡,此刻卻從耳根都是發紅的,澤也一下明白她臉湊過來是想做什么,不由自主的繃緊了脊背。只是刁琢有些緊張,她前傾著身子,手也不得不撐在床上,面容離澤怕是只有咫尺之隔,澤卻悶哼了一聲。 她睜開眼,有些愣神:“怎、怎么了么?” 澤卻面紅耳赤目光躲閃:“你……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