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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br>沈約一時語塞,想要說些大道理,卻發覺這些話,李練兒早已自己說過一個轱轆,現下恐怕統統免疫了。李練兒轉過臉來,他的一雙異色瞳像是有神奇的魔力,早已瞧破了他的心思,笑著說道:“不過,道長,漫漫十年,我受盡白眼,再大的爭執風浪,我都曾見過,你卻是第一個為我說話的人?!?/br>沈約神情默默,只是筆直往前走去。他在他背后大聲說道:“道長,世上若還有人可親,我倒是愿意說一句,乃是‘沈道君’吶?!?/br>沈約回過頭去,望向似是面色有幾分期待的少年人。輕聲說道:“趕路吧?!?/br>李練兒臉一癟,但仍是邁開步子追了上去,一邊還絮絮叨叨地說道:“道長,我聽我娘說過,若是,兩人得不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卻兩情相悅,便只余下拋下一切,私奔一途了。道長,你若是不嫌棄,我拼著石家少爺的身份與萬貫的家業不做,倒是愿意與道長共赴仙途,如何?”沈約的長睫毛振了振,將“私奔”二字在口中把玩了幾遍,旋即神色暗淡了下來。他倒是樂得放下什么勞什子“碧水神君”的名號,只不過,卻不是為了這個聒噪的少年。她,汐水林中的神女,與她共游四海。只是,她如何放得下孟章君的婚約。于公于私,都不可能。私奔?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沈約搖了搖頭,輕聲說道:“這世上蕓蕓眾生,你才見過多少,就要喊著什么‘私奔’,說什么‘共赴仙途’?你可知道,我們道門之中,自有人結成道侶,生生世世,糾纏不清,但追求天道之路,十有九折,兩兩共度,看似比獨求天道來得容易,但一旦一人夭折,你可知代表的是什么?”李練兒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茫然。沈約卻笑著說道:“‘你已故去,我如何獨活?’這句話,就刻在我們太清閣的一座山嶺石碑之上。生死與共,在道侶之間是最為尋常不過的事情,你可敢,可說?往往渡盡劫波,距離與天同壽,不過一步之遙了,幾世的輪回,多少年的修煉?!?/br>沈約擺了擺手,說道:“李公子,你終會明白感情之事,只不過,此事并不是應在我身上,走罷,待得此地事情了結,你我便分開行路罷?!?/br>李練兒一愣,有些郁郁得望著沈約,問道:“道長,此言當真?”沈約輕聲說道:“自然當真?!?/br>說罷,他的身影往前方走去,不帶絲毫猶豫。……十多年前的李家,乃是方圓三十余里,出了名的積善之家。李家的當家李員外,樂善好施,他的李氏米鋪價格低廉,童叟無欺。如遇上土地歉收,李員外還會開了自家糧倉,賑濟四方災民,此等善舉,就連遠在株洲城的瀟湘氏族都有所耳聞。就連他那員外之名,都是來自瀟湘府的舉薦,兩者關系可見一斑。可十年之前,一場浩劫,卻起于李氏米鋪之內。李員外蓄謀已久,勾結太平道的李家與瀟湘閣一支,造成了連同甘州城在內的多座小鎮,大量百姓死于毒糧之下,一時之間,甘城附近,十室九空。無數饑民涌入甘城與株洲城,也自此開啟了席卷大陳朝各地的亂世之始。最后,哪怕剿滅了李家,整座李宅被夷為平地,但慘案已然發生,無力挽回。被拐走的孩童不知去向,食用了毒米的百姓在地上掙命,奄奄一息,茍延殘喘。不久,便化作一具死尸,無數蒼蠅和惡蟲汲汲營營,在尸堆里庸庸碌碌。此時,沈約與李練兒,站在名為李家山的小山丘下,往山上看去。原本被滾滾邪氣污染了的土地,經過十年的恢復,已經生出了綠草。但山坡之上,卻好似有一張血盆大口一般,有一道巨大的裂縫,橫亙在了山路之間。看上去更是深不見底。里頭像是孕育了一枚兇胎,哪怕沈約知道,他早已沉寂,卻冥冥之中,讓曾經見識過這妖物恐怖的沈約,覺得這怪獸隨時都會復蘇過來。他仍然記得,那天,血藤魔樹大殺四方的模樣。就連今日看來,都多少有些心有余悸。他拾階而上,臺階上如今已是生了些青苔,不知多久無人踏足了。自李宅被打碎之后,也早已成了如同銅牛鎮一般的禁地。也無怪乎,當時,李宅之戰,百鬼夜行,邪道之人放出法器,遮天蔽日,到處都是陰風陣陣,無處沒有鬼哭神嚎。李練兒緊跟其后,一邊東張西望了起來。他抬頭望見山丘頂上那若隱若現的建筑,輕聲嘀咕道:“這家宅子比我家都要來得大了,怎么這么大手筆?”沈約頭也不回地說道:“李家與瀟湘府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如此說,你明白了嗎?”李練兒聽聞此言,臉上頓時露出了釋然的表情。“是楚家的走狗?那就難怪了,沈道長你對此地很熟悉嘛,你以前常來此地?這個大坑是什么?”沈約一時沉默,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繼續說道:“來過一次,這坑里原本是東瀛荒島上土生土長的怪物,血藤魔樹,以人血灌養的,見人就行撲殺,被他樹枝絞纏住,天大的本事都使不上,片刻便被吸干,成為一具干尸。就連上都提過一筆,說是極為嗜血的魔物,當時太清閣攻上李宅,便是被這妖物所阻,平白損了好些人命。不過現在已經死了,不妨事?!?/br>說罷,他一馬當先,越過了大坑,穩穩地落在了另一頭。李練兒也有樣學樣,縱身一躍,卻是落地一個趔趄,沈約趕忙伸手一把拉住他,將他從邊沿拉到了身邊。“小心些,血藤魔樹根須深入地底三十丈,掉下去不消說摔個半死,恐怕就連施救都成了難?!?/br>他語氣平淡,一步步往山上行去。耳旁卻聽得泉水叮咚,他側過臉,一道飛流而下的瀑流出現在了他的眼底。故地重游,已是十年之后。而那時同去同歸的人,如今又在何處?他沒來由地一陣心亂,似是回憶起了什么不堪的往事。長眠佳夢關的發小,即將遠嫁西海的少女,如今形同陌路的豪門公子。泉水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