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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殘殺,強藩并弱鎮,那才是地獄吧?!?/br> 練繪沉默著起了身,獨自一人出了營。 冬天的月亮看起來很干凈,與夜空界限分明,更顯明亮。 他騎馬獨行江邊,企圖冷靜下來,然時局……卻并無法教人冷靜。 ——*——*——*——*—— 涇原軍慘敗,涇原百姓竭力抗拒賊寇,于是賊寇將帥便縱容手下士兵恣意屠殺百姓,名曰:洗城。 一時間,涇州滿城血雨。初雪紛紛揚揚落下來,卻無人賞。 隔壁邠寧節度使,生怕也遭遇涇原一般的慘劇,主動向長安胡賊遣使奉表,表明歸順之意。 胡潮之意,至此明了。想聯合起來動我?不服?殺雞儆猴可明白?挑你們當中最強的弄死,余下的你們自己看著辦。 涇原慘遭洗城,邠寧奉表歸順,鳳翔等于被砍斷了手腳。 轉瞬間,進攻討伐長安這條路也變得不可行,因胡賊的大軍就虎視眈眈守在門外,只要一聲令下,大軍就破城入,屆時會做出什么樣不理智的事就不好說了。 擺在鳳翔鎮面前的只剩了兩條路。 一,死守;二,攜城降。 鳳翔將帥個個義憤填膺,但這一腔怒火卻無處宣泄,除了在使府會議上拍案怒斥,再無處訴熱血表赤忱。 胡賊大軍逼近的這一晚,誰也無法入眠。 夜空很低很低,沒有月亮。 雪如灞橋三月柳絮,慷慨傾灑。 練繪于城樓上站了很久,內心是無休無止的抗爭。死守是表氣節,最好的結局是魚死網破兩敗俱傷;投降,則又是貪生怕死不忠不義,余生恐都會被人唾罵賊寇走狗。 他短促小心地吸了口氣,忽然轉過身,朝向西面,朝向大散關,深深彎下了腰。 不過這短短幾個月時間,歲月風霜就已經染白了鬢邊發。 ☆、第107章 【一零七】往西行 往西的路上鋪滿了雪,因天太冷,雪不易化,一片白茫茫。霧氣濃重的冷清道路上只有銅鈴聲響,音聲仿能穿過迷霧,抵達遠方。 妙齡少女將酒囊打開仰頭飲了一些酒,回頭看看車內,隨后瞥一眼阿兄,用西戎語道:“阿兄,那位娘子都醒來好久了,看起來卻仍然很消沉哪,你不能哄哄她嗎?” 阿兄則回:“莫急,總會好起來的,伽羅啊,時間可是良物哪?!?/br> 被喚作伽羅的少女點點頭,目光瞬時轉向車上坐著的另一個男人,很爽快地問:“瞿郎君!你要喝酒嗎?” 瞿以寧伸手接過酒囊,卻不著急喝,他看向邊上沉默坐著的人:“你要喝一點嗎?” “不要給她喝啦!她的傷還沒好!”伽羅很負責地阻攔道。 瞿以寧于是默默收回酒囊,微微側過身,飲了一口酒。 大霧遮蔽了視線,也不知這條路能行到哪里。瞿以寧忍不住偏頭又看了一眼邊上的許稷,沒錯,恢復意識后她幾乎沒講過一句話。 寒冷河水浸透了她的骨頭,好像也封住了她的嗓子,眉眼間是看得到的消沉意志。彼時費盡力氣爬上岸已是奄奄一息,不知是什么支撐她活了下來,反復的高燒,長久的昏睡,意識也一團糟。 瞿以寧那時亦是僥幸逃命,晨間至河岸看到侍衛尸體,卻不見小皇帝與許稷,心驚之下循著河岸往下游走,最后好不容易尋到許稷時,已有西戎少女跪在一旁手忙腳亂地替她處理傷口。 那西戎少女聞得聲音陡回頭,看看他,用不太熟練的官話問他:“郎君能幫我將她背回去嗎?” 許稷當時渾身血淋淋,且呼吸已相當微弱,隨時都有喪命的可能,瞿以寧遂顧不得探究那少女是什么來歷,二話不說背起許稷跟著那少女回去。 沒有屋舍,僅有一頂牛皮帳,用度簡陋,但好在兄妹二人是四海奔波之徒,平日里也備了一些傷藥,此時尚能救急。 瞿以寧待著不走,少女卻將他趕出了帳。瞿以寧說“男女有別”,她也同他說“男女有別”,弄得瞿以寧一頭霧水。 在外面架起鍋來煮食的阿兄瞥一眼就了然道:“那位受傷的郎君定是女兒身扮作男裝啦,伽羅可聰明著呢?!?/br> 瞿以寧大吃一驚,到這時他才似乎明白許稷的真實身份,但總覺得不可信。 那阿兄走過來,拍了拍手里的灰:“若不是伽羅一大早跑去洗衣裳,恐也遇不著這位娘子,真是豪杰哪,中了三箭竟還能爬上來,怕是許多男兒都比不過?!彼f著瞥一眼瞿以寧:“你的手怎么了?” “一點小傷?!宾囊詫幉贿^是被流矢刮到,與許稷的傷情比起來,自然什么都算不上,遂將手收到身后,未露傷口示人。 “她能好起來嗎?”他問。 那叫作達昂的兄長搖搖頭:“只能看天命也?!?/br> 瞿以寧嘆了口氣,獨自去了河邊。流水總是最無情,似乎能卷攜走一切。侍衛慘死,許稷被沖到下游喪失意識,而陛下呢?是被西戎軍擄走,還是…… 他不由閉了閉眼,想起身中數箭的許稷,就似乎看到了渾身血淋淋的小皇帝。難道——他被這河水卷去另一個世界了嗎? 護送陛下奔蜀的隊伍幾乎被殺光,而陛下也下落不明,瞿以寧看著茫茫河水,腦海中閃過一瞬的無措。他們的前路,在哪兒? 但這迷茫也只持續了片刻,他隨即騎馬往更下游奔去。日頭升起來,河面波光粼粼,這冬日便顯得沒那么冷,然沿途跑,卻越行越絕望。 伽羅給許稷處理好傷口,她仍舊臉色慘白,手腳都是冷的,貿一看就像是死了。伽羅擔心地問阿兄達昂:“怎會中這么多箭呢?”她皺眉瞥一眼地上拔下來的箭:“似乎還是兵箭?!?/br> 曾在軍營待過的達昂看了看,最后說:“這是我們西戎軍的箭?!彼f罷看向榻上許稷:“難道是大周的貴族女眷?看著又不太像……”不過他倒是無所謂所救是西戎人還是大周人,轉而同伽羅道:“作為一個女人,遭遇這樣的事實在不幸,祝福她吧伽羅?!?/br> 伽羅點點頭,但她又問:“那我們的行程……要耽擱下來嗎?” 兄妹二人本打算在入冬前回到涼州,但因途中遭遇戰亂耽擱了一陣,以至于在初冬到來之際,仍在大散關徘徊。倘若沒有遇到許稷,今日他們就打算出發繼續往西行了。 達昂卻很是爽快地說:“就地休息幾日,看她能不能挺過這難關。倘若挺過去了,就帶上她一起往西去?!?/br> “萬一她不愿去西邊呢?” “那也沒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