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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之痛驟然襲來,許稷差點跌倒。小皇帝痛心看著,給出最后的旨令:“朕、朕命你將朕拖到河邊——”他驟吸一口氣,艱難借力往前爬,他不要落到敵軍手里,哪怕死后被魚吃掉,在水里爛掉……他也不想被割了頭顱被拿去邀功…… 許稷額頭冷汗直冒,壓著喉間濃重血氣將小皇帝拖到河邊,又一支箭扎進了她的后背。在小皇帝的注視之下,她因重心不穩,最終掉進了河里。 湍急的水流往東走,血液混進水里很快就了無痕跡,而許稷也順著那水流一路往下。 小皇帝拼盡了最后一口氣,在馬蹄聲逼到身后的瞬間,爬進了寬闊大河。 這水流往東,不知可回長安否? 敵軍在河岸邊勒韁止步,手中持握的火把將水面照亮,其中一人用西戎語問:“可要將尸體打撈上來?”領頭的瞥一眼他們留下的馬及行李道:“不必,行李中自有憑信?!庇谑欠硐埋R,走過去解下鞍上掛著的袋子,帶著手下飛奔遠去。 而此時的許稷仍陷在水里,撐著最后一星半點意識想要找到小皇帝,但實際根本無法搜尋,天未明,水面上一片暗沉沉,只聞得流動水聲和遠去的馬蹄聲。水很冷很冷,搜尋無望的許稷幾番要沉下去,她痛苦得簡直快要喪失活下去的勇氣。 ——*——*——*——*—— 護送小皇帝的車隊在大散關遭遇西戎兵突襲一事,火速傳回了關中。 坐鎮長安的賊寇之首胡潮,得此信后瞬時大悅,甚至迫不及待地要將自己往上再拔一階——他不要再做甚么胡王,他要做皇帝了! 禮部中低層官吏迫于胡潮yin威,只得戰戰兢兢領命,按照登基規格進行籌備安排;整個尚書省彌漫著濃重的悲痛氣氛,國君亡,賊寇登基,這日子會有盡頭嗎?諸鎮手握雄兵,會打回長安來、將這姓胡的賊寇趕走嗎? 臣子們不知道。 但在長安西邊的鳳翔鎮,已經動了這個念頭。鳳翔雖算不得什么廣袤大鎮,但毗鄰長安,地處京畿,位置十分關鍵,而練繪本人亦不能夠容忍這樣卑鄙的竊國賊上臺。 為一己私欲舉棋鼓動百姓造反,最后坐享其成大行殺戮,實在令人痛恨。 練繪積極走動,打算聯合周邊方鎮合力奪回長安,但就在所有籌謀都快要塵埃落定時,一起傳來的兩個消息,卻令所有人動搖了。 這天練繪匆促吃過飯要回軍營視察,就有僚佐匆匆忙忙跑來使府,一板一眼報道:“京中消息,胡賊要登基自立為王了?!?/br> 這消息來得甚是突然,練繪蹙眉:“怎會突然就要登基?”他話鋒瞬轉:“可是護送陛下的隊伍出了甚么事?” 僚佐知他與許稷之間的深厚交情,原本板著的臉竟也略略皺起來,遲疑著要如何開口。他最后抬首道:“大散關傳來的消息,陛下途中不幸遭遇西戎兵……已經,沒了?!?/br> “那其他人呢?”練繪驟然抬眉:“其他人如何了?” 僚佐眉頭無法舒展,如鯁在喉,最終穩了穩聲音一字一頓地回道:“全員殉國?!?/br> 練繪抬起來的手落了下去,已經步入冬季的鳳翔鎮,朔風吹得人都要皺起來。使府里安安靜靜,忽響起櫻娘的哭聲,練繪轉頭,看到千纓推開門走了出來。 千纓有些木然地走到他身旁,抬頭問那僚佐:“許稷呢?許侍郎……有消息嗎?” “夫、夫人……”僚佐怎么也沒料到她會聽到這些,他知許稷是她前夫,便更不知要怎樣回。 “我問你許稷、許稷在哪?!”千纓見他不說,瞬時紅了眼,音調也不自覺地高了上去。 “十八娘……”練繪見她瀕臨失控,扶住她就要送她回去,然千纓卻按住他的手,甚至逼近一步,厲聲問那僚佐:“告訴我許稷的下落!” “夫人……”那僚佐站著不動,“護送隊伍全員殉國了?!?/br> 千纓一直繃在眼眶里的淚珠應聲滾落:“不會的……她那樣聰明,她不會死……”她茫然地轉過身,抓緊練繪的手,機械地重復:“不會的,她不會死……” 很久之前她還給許稷算過命,連算命的都說許稷長命百歲兒孫滿堂,怎可能突然死了呢……一定是錯了。 她肩頭牙齒都在發顫,練繪反握住她的手,那手冷得像冰。 練繪瞬覺胸腔里全是尖銳冷硬的冰碴,囂張得快要戳破他的皮囊,每一次呼吸都疼得要命。 但他卻只能撐住,用表皮微薄的溫暖去安慰脆弱不堪的妻子。 僚佐見狀往后退了一步,轉過身要離開。然他剛拐過廊檐,卻有一報信小吏急急忙忙跑了來,那小吏看到他竟也沒止步,而是直奔去找練繪。 他一把拉住那小吏:“現在不要去?!?/br> 小吏回頭看他,卻是滿臉焦急:“可這是涇原急報!” 那僚佐聞言一驚,小吏卻已是掙開他的手,腳步匆促地去給練繪報信:“大帥!賊寇已率大軍討涇原了,鳳翔北面恐是危矣!” 練繪面色沉定,握緊了千纓的手,冷靜回那小吏:“知道了?!?/br> 涇原本是他打算聯合征討長安賊寇的北邊強鎮,沒料胡潮卻搶先對涇原下手了。他安頓好千纓,立刻去往營中與將士商討防御事宜。 “賊 寇大軍出界,此時長安守衛力量應是有限,趁這當口出兵取了那胡賊狗頭,正是好時機?!?、“胡賊素來狡詐,應謹慎行事才好,邠寧鎮那邊可有什么新動向?”、 “邠寧節帥回信婉拒了,說還要再觀望觀望?!?、“娘的,到這時候誰都靠不住,難道看著這天下被胡賊吞了嗎?!” 一眾將士議論到最后便抑不住內心忿忿,本就是血氣方剛之輩,這時候恨不得往東直奔長安手刃胡潮。 但太難了,單槍匹馬喊打喊殺,估計還沒到長安就會被砍死。 一眾人都陷進無止境的焦慮中,希望一向強勢的涇原軍能夠抵擋住賊寇的鐵蹄,并能夠一路殺回長安,到那時候,鳳翔一定全軍出動傾力相援。 拍桌聲、咒罵聲過去后,營中驟響起了一聲嘆息:“陛下都沒了,宗室又慘遭殺戮,殺回長安又怎樣?”、“魏王呢?”、“指望一個逃遁多年的宗室驕子,還是算了吧,沒兵沒權又少魄力,這樣的亂局他回來也是無用?!?、“那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胡賊這樣囂張吧?” 一小將忽然抬首,毫無顧忌地同練繪道:“節帥有無考慮過之后的事?哪怕鳳翔奪回了長安,周邊方鎮也都手握雄兵,他們怎可能容鳳翔吃獨食?胡賊一死,天下諸鎮必亂,犬牙相錯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