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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那使者甚么都沒說,她還以為又是綠袍,卻不料賜她緋服,是允她借服色代行刺史事。如千纓所言,確實是太嚇人了。她知道朝廷眼下缺人,許多州府甚至連上佐官干脆都不設了,可竟到了這種程度? 許稷再度定定神,見千纓將銀魚袋印綬甚么的一件件翻出來,沉默不言。 “三郎你走大運了呀!”千纓喜上眉梢,因她在家中見過幾位長輩和王夫南穿過緋服,清楚這意味什么??伤耆?,許稷本質上只是個正七品上的州錄事參軍,俸料待遇根本不會有所增加,卻會比之前更累責任更重。 相比之下許稷冷靜得多,上面忽丟下這么個擔子下來,對她而言算不上什么好事情。沂州是泰寧鎮治所所在,意味著她要與泰寧使府打交道。且這么大的地方扔給她,以她的資歷未必能夠勝任。 可就算心有懼憂,任職期限就卡在那,馬車也噠噠噠行過沂水,很快就到臨沂。臨沂縣是沂州州廨所在地,泰寧使府亦在這里。 至臨沂時,州廨有人得了驛所的消息前來迎接,一路送到沂州州府,正是正午時。比起之前赴任高密的一番磨難,沂州顯然要友好得多,故而十分順利。 錄事參軍下設六曹參軍,但因人手緊缺,眼下六曹也僅有四人而已。許稷與州府官員一一見過,并簡單了解過沂州情況后,已是黃昏左近時分。 可能因為底氣不足,她沒有像在高密那樣一開始就立威,反是客客氣氣擺了一副請多關照的姿態。畢竟她太年輕了,而六曹參軍往往都已為官多年,幾乎個個都是老家伙,很不好應對。 她獨自坐在州廨公房內撐額苦思之際,忽有一吏佐急忙忙跑來敲門。許稷抬首,聞那吏佐道:“泰寧使府大帥邀許參軍過去一趟?!?/br> 王夫南? 自蝗災后她便沒再見過他,泰寧鎮雖相對太平,但災荒過后的恢復也很麻煩,他恐怕也是分.身乏術。 許稷起身,吏佐又道:“哦,大帥還邀參軍夫人一道前往?!?/br> 千纓眼下暫歇在臨沂驛所,許稷繞一大圈將她接來,這才往使府去。 觀察使府同樣也是重兵把守,設有層層關卡,最后至牙城,才真正到了主將的官邸。這是許稷第一回見如此陣仗,她在西京待了多年,之后任職高密縣令又不得隨意出城,論見識,其實并不太廣。 千纓亦有些忐忑,若不是清楚主將是王夫南,她大約要嚇死了。 至牙城時天色徹底黑了下來,她二人由步卒領著進了官邸,還未進主廳,那步卒便頓住步子:“屬下奉令送二位至此地,請容屬下告退?!?/br> 許稷點點頭,步卒便躬身作揖,姿態冷硬地轉身離開。 院中雖草木落盡,卻并不令人感覺蕭索。一人沿著廊廡慢悠悠行至主廳門口,遙遙站定,手背在身后,看向迎面站著的許稷與千纓。 昏昧廊燈下只辨得清他身上紫袍,并無法看清楚他的臉,但許稷仍是認出了他。 使府上下,唯有王夫南一人可穿紫袍。 而王夫南也看向暮色中的她,那一身淺緋官袍被風吹得鼓起來,銀魚袋亦跟著輕晃。 哎,一年不見,她還是這么矮。 千纓摘掉帷帽,完全不與王夫南見外:“十七郎好威風哪!”這話一半出自真心,另一半則完全出于奉承。許稷來了臨沂,可不就是受王夫南直接管,討好王夫南自然是有必要的。 她顯然忘記了她家十七郎對她家許三郎的“格外關心”,快步走了過去,有板有眼地拍起王夫南馬屁來。 許稷則穩穩當當走到王夫南面前,規矩拱手行了個禮,最后才抬首看他。 王夫南垂眸,彎起唇溫溫和和道:“好久不見?!?/br> 許稷接受這說法,卻沒多作回應。王夫南遂側過身:“時候不早,請入席吧?!?/br> 至此,主廳門卻仍然關著。千纓剛要上前,王夫南卻手一攔,令門口一庶仆道:“送參軍夫人至西院用晚飯?!?/br> “為甚么哪?”千纓不服氣,庶仆卻解釋道:“夫人,今日晚宴有使府眾多幕佐在場,您是女眷故不方便?!?/br> 千纓一聽氣焰瞬時消了下去,只得乖乖跟著庶仆往西院去。 許稷隨王夫南進了主廳。廳內諸多泰寧幕佐紛紛起身,王夫南與許稷一一介紹,許稷則挨個作揖,姿態不卑不亢。 諸幕佐都清楚新來的錄事參軍實際上就是未達品級的沂州刺史,且似乎與王夫南私交密切,故不敢太怠慢,盡管他們的資歷可能遠在許稷之上。 這般宴席場合,許稷并不是太適應。若高密縣只是個魚塘,此地簡直是龍潭。王夫南瞧出她內心的微妙不安,伸手拉了她一把,隨后指了主位下左側的空位令她坐,是將她當作主賓對待。 既然她沒法自己立威,就不如推她一把?;潞8〕?,場面上的事是必須適應的。他不希望她出了高密就手足無措,反被資歷困住手腳。他希望看到她仍然從容、自信的一面。 酒菜紛紛端上桌,香氣撲鼻,許稷早已餓得胃疼,卻不能放開手腳吃,且也沒時間。諸幕佐的問題一直沒停過,點無非是關于許稷的高密治績及她對沂州現狀的一些看法。許稷不夸談,卻也不吝言辭,態度真誠看得出有想法,諸幕佐心中便大致有了數。 此人資歷雖淺,但赤忱很難得,且思路清晰不懼場,是塊好材料。假以時日,或許會有所作為。 一頓飯吃得豐盛且愉快,因沒有玩樂項目遂早早散了。許稷也起身走到廳外,但因千纓還在府內,遂沒有與幕佐們一道往外去。 王夫南自廳內走出來,站在她身后,居高臨下看她一眼,評價道:“你表現很好?!?/br> 縱然內里有幾分心虛,面上卻能遮掩住,裝腔作勢的本事愈見增長——在他預料之內。 許稷轉頭看他,他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卻突然伸出來,手中握著一碟菓子,大方道:“吃吧?!?/br> 許稷的確餓極,轉過身從他手里接了碟子,低頭吃起來。 王夫南垂眸看她頭頂,想伸手按一按,但努力克制住了。她吃相算不上好看,卻也不丑,為甚么覺得像老鼠?真是莫名其妙。 他皺皺眉,那邊庶仆忽跑了來,老實報告道:“大帥!參軍夫人飲酒醉了!” 許稷聞言霍地抬首,王夫南按按額頭:“這個酒鬼?!?/br> “不要這樣說她?!痹S稷低低說了一聲,立即跟了庶仆去找千纓。多嘴的庶仆道:“大帥本來只給夫人預備了一壺酒,可夫人卻要了一壇子喝!喝著喝著就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