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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防治事宜,但今勢之下,高密也不過波濤孤島,恐也免不了被吞沒……” 最擔心的事仍發生,哪怕許稷事先做好了準備,也被這漫天蝗蟲弄得愁眉不展。 年輕里正摩拳擦掌預備大干一場,執迷不悟的老里正則忿忿暗罵許稷,仍認為這蝗災皆是因許稷拒不禮拜蝗蟲奶奶廟而起。 然許稷并不在意這般說辭,只撂下了獎勵辦法:捕得一升蝗蟲者予米一升,以蝗換米,決不食言。 至此,執迷不悟的老里正們也閉了嘴。他們歷經過數次蝗災,對蝗災最后造成的結果有非常直觀的預估,蝗災既然來了,饑餓是在所難免的,而眼下許稷既然開了這個口,為免得最后餓死,也只得咬咬牙率鄉民捕蝗。 許稷也率高密官健兵奮力撲滅蝗蟲,官民齊心奮戰,歷經幾個晝夜,個個疲憊不堪。萬人面對數千萬只蝗蟲,人力便顯出卑渺來。 草木被啃得零零落落,長久苦戰,令人累到幾近嘔血?;认x撲滅一陣,卻留滿地蟲卵,若不及時處理,很快便又是一陣。自青州、萊州、淄州飛遷而來的蝗蟲簡直難以阻擋,山川城樓均不能阻擋它們的雙翼,勢要將千里間草木嚙盡。 正值炎夏,赤日當空,土地倍感焦灼,干裂露紋,僅有芝麻等作物幸免于難。耗時近大半個月,這一陣蝗勢終在眾人努力之下亦漸止息。 許稷挨著樹干打算淺寐一會兒,卻沉沉睡了過去。 陽光將她的臉曬得發紅,嘴唇干燥脫皮,眼窩深陷,花白頭發也更顯出滄桑來。 祝暨飛奔而來,倏地止住步子,喚了好幾聲她都毫無反應,大約是太累了吧。祝暨也想讓她再睡會兒,但有事要報,便又連喚幾聲。 許稷猛地睜開眼,眼中全是血絲。 “明府!水渠通啦!”祝暨眼中也都是血絲,但面上卻盡是喜色:“水引入田間,料那蟲卵也是活不下去了!” 許稷聞言閉了閉眼,淡淡地說:“知道了?!?/br> 祝暨又道:“陳少府傳話說亟需您回去一趟,義倉那邊他似乎主持不來?!?/br> 許稷緩緩嘆口氣,終于起了身,卻一陣頭暈眼花:“祝暨啊?!?/br> “誒?” “餓嗎?炒盤蝗蟲吃了再回縣廨吧?!?/br> “好嘞!”祝暨聞言立即奔回去,令廚子將蝗蟲炒了吃。 許稷吃了滿滿一盤蝗蟲,打起精神回了縣廨,未打頓便與陳珦一道往義倉去。陳珦邊走邊說:“某聞得朝廷已分派御史為捕蝗使至各州縣滅蝗,決心很大,卻不知結果到底能如何。倘若臨近州縣蝗災勢頭不減,我們也是懈怠不下來哪?!?/br> 許稷默不答話,至義倉便先調了簿子看。忙昏了頭的書吏抱怨道:“這陣子前來換米的人實在太多,收了好多蝗蟲哪!爛臭爛臭的!” “炸了佐酒吃味道挺好,分下去能吃就吃了吧,吃不完燒掉?!痹S稷將簿子翻完即往前面去,又與陳珦道:“我看大豆芝麻棉花都還好,不若明年軍田就多種這些吧,蝗蟲不愛吃?!?/br> “是?!标惈搼?,“不過今年秋征粗估至少要減七成,且義倉的糧食不知能不能撐到下一季糧收?!?/br> “義倉的糧食足以讓高密熬過這個冬天,只要人心不亂,不至于出甚么大事。至于秋征,今年河北河南均這副樣子,朝廷也只能繼續節衣縮食了?!痹S稷這樣講,陳珦也不再潑冷水。 若換做是他,想必無法將百姓用度計算得如此清楚,也做不來此等未雨綢繆之事。高密義倉空荒多年,許稷用公廨本錢及羨余能填滿這偌大糧倉,理財觀念確實難得。 許稷曾在制科策文中對蝗災問題寫過策論,如今將對策落實,她卻并不覺得欣慰。旁人看她步步走得穩妥,只她自己知道如行危崖?;葹闹笫敲鼙l的集中時期,能不能處理好她心中并沒有底。 走一步算一步吧,她疲勞地想。 “災情如何報?”陳珦又問。 “受災情況據實上報?!彼袅藗€心眼,“但義倉的事隨便說說就好了,不要讓他們覺得我們糧食充裕?!?/br> “是?!?/br> 說話間兩人就快走到東門換糧處。門口已派重兵守著,按說不容易鬧起事來,但許稷規定不能輕易對百姓出手,此時官健兵們便只能一動不動忍受著鄉民謾罵。 “都是春季時你們滅蝗惹來的災禍!現下沒有糧食吃了,憑甚么不給我們換米?”、“就是!若不是你們滅煌,今年都要豐收了!”、“家中小兒都要餓死了,還不發糧!” 官健兵就只能一板一眼回說:“要米請拿蝗蟲來換?!?、“何時開倉放糧明府自有定奪,請老鄉回去等吧?!?/br> 鄉民忿忿,撲上去就揍,其余人便一擁而上,打起官兵來。 許稷見之要去,陳珦卻擔心她成為靶子而一把拉住她:“明府!” 許稷看他一眼,陳珦見她態度堅決趕緊松了手,只好跟著她過去。 “縣官來了!縣官來了!”人群中忽有人高喊,毆打官健兵的鄉民便紛紛停手,看向走來的兩位縣官。 一塊石頭忽朝許稷腦袋飛去,許稷反應極快,迅速偏頭避開,皺了眉道:“余校尉!” “在!”校尉立刻出列,跑至許稷面前停下。 “知道帶頭挑事者是誰嗎?” “知道!” “擾亂換糧處妨礙公務并毆打官健兵,該如何處理?” “徒一月!” “按律執行?!?/br> 先前鄉民仗著官健兵罵不還口打不還手態度甚是囂張,眼下卻被官健兵圍了個水泄不通,不由驚慌。有人欲奪路逃,卻被余校尉逮個正著。 “狗官!都是你要滅蝗滅出來的災禍!”其中一老者罵道。又有人附和:“正是正是!把糧食還來!” 許稷被這樣的污水簡直潑到麻木,也不想解釋。在這位置上待一天,不論做什么總有人說三道四,她不可能因為這樣的事情就動搖。 她必須有立場,才能走下去。 “至下月中旬,里正會對每戶情況進行核實上報,縣廨會分輕重等第撥糧。而對鬧事者,必按律處置,決不輕饒?!痹S稷言罷俯身鞠躬,“請周知?!?/br> 有了她這一番話,sao亂漸漸平息下來,卻仍有人心中記恨,但因無法發作,只好就此罷手。 就在官健兵遣散鄉民之時,許稷身子忽然一歪,徑直就栽了過去。 “明府!”、“明府!” 許稷這一覺睡了很久,醒來時暮色沉沉,千纓坐在榻旁縫衣服。 “你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