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債的另當別論。坊門大開,一撥一選人及其親友家屬涌到朱雀門大街外,忐忑不安地前去觀榜。 “徐三霸!你完了??!等明年吧我看到你名字了!”、“晦氣晦氣!那你在哪兒???你是留是放??!”、“我在找啊,誒這位娘子不要擋道??!看到了看到了,這寫的是什么呀?!對不起我瞎了我已是看不懂了……”、“官人你也是‘放’哦,回去等下屆吧!”此君聞聲直接昏倒,若不是好友拖拽出去,大概就要被踩踏至死了。 當然也有“喔喔這是寫的‘留’吧,要去吏部選院吶!九郎啊你那邊情況如何???要考上了與我一起去吏部??!”、“留留留,也是留!趙兄我們一塊去吧!誒,那個蘇賢弟呢?喂蘇賢弟你怎樣???”被喚作蘇賢弟的同僚好友看著‘放’字,默默轉過了身,小心眼地決定不再和這兩個人做朋友。 自古考試都是幾家歡喜幾家愁,那么,許稷呢? 王宅五房院內,千纓正在吭哧吭哧揉面團,其父王光敏火急火燎沖進來:“今日放榜??!姓許那小子還在睡嗎?” “噢噢,今日放榜哪?!”千纓連手也沒刷干凈就猛地扎回房里,她剛打算搖醒許稷,卻見許稷霍地坐了起來。許稷像被鬼附了體似的直愣愣看著前邊,一拍腦袋說:“今日放榜!”說完火速掀被下了床,在千纓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換了衣裳,飛奔而出。 千纓猛地拽住她:“慢點不用急,晚些去也沒甚么要緊,還不用跟人擠,晚上吃古樓子,你回來的時候記得帶壇郎官清?!?/br> “古樓子?大的嗎?” “當然了,我家有四口人哪,小的不夠吃!” 千纓越變越大方了! “你要升官了,俸祿也會跟著漲,吃好一點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嘛!”千纓說罷回屋又拿了一塊蒸餅出來塞給她,“路上吃,別餓著?!?/br> 許稷肩負著千纓殷殷期望,抓過蒸餅就去牽了驢子,顛啊顛的好不容易顛到了朱雀門,卻因人太多不得不找個鋪子先拴了驢,只身朝那“望榜大軍”殺過去。 長名榜上密密麻麻,尋個名字宛若大海撈針,許稷一邊啃蒸餅一邊找,找得額頭都冒出薄汗來。忽有一壯漢將她往旁邊一拱,許稷頓時身形一晃,眼看著要栽過去時,背后忽有一只手伸出來扶了她一把。 許稷還沒來得及轉頭去看,便先聞其聲:“來看榜???是留還是放呢?名字在哪兒呢?” 王夫南恰如陰魂不散的怨鬼,自回京后便總在她身邊幽幽出現,冷不丁冒出來挑釁她的驢,冷不丁冒出來抓她的手,冷不丁冒出來說句話……這會兒則是站在她背后用幽幽寒光盯著她花白的頭頂心看,連呼吸都快貼到她頭皮了! 許稷不由打了個寒顫,將手中蒸餅飛快地往嘴里塞。然她還沒吃完,卻忽被長臂勾住了肩膀,扭頭一看,正是王夫南站在她右后側大大方方勾住她的肩。 許稷感受著肩頭后背傳來的輕微壓迫感,悶咳兩聲,將最后一口蒸餅咽下去,不自在地動了動肩膀。但她越是不自在,王夫南就越大方坦蕩,簡直將她當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不顧“廉恥”地勾勾搭搭,甚至將她從長名榜一端勾到另一端。 不過好處也不是沒有,她再不會被甚么看榜的壯漢給拱倒了。 許稷皺著眉一直在找自己的名字,可都半個時辰了仍舊一無所獲。就在她要嘆氣的一刻,王夫南忽指了上面一個名字道:“在那!” 他說著立刻瞥了一眼許稷神色,只見許稷平平的眉毛從抬起到緩慢落下,眼眸中更是有一閃而過的黯淡與意料之中的失望。 王夫南難得近距離捕捉她神色里微妙變化,也是這樣的一個細微的變動,令他莫名感受到許稷此人的活氣——也會有喜怒哀樂且也會形于色,并不是心中毫無波瀾的冷血死人。 許稷嘴唇輕啟又合上,眸光如常,臉色也如常。陽光有些刺目,長名榜上黑漆漆的一個“放”字竟顯得格外明顯起來。 僅有一字,便說明了這幾年努力是否值得肯定。 不甘心必然是真的,尤其那“放”字旁邊還有另一個被涂掉的字。 原來胖尚書那晚在政事堂見秉筆宰相與他使了眼色,遂在名錄上寫下“留放”二字,后待政事堂內無他人時,又讓秉筆宰相做了定奪。秉筆宰相二話不說,提筆涂了“留”字,正是要黜落許稷也。 胖尚書將此名錄直接給了書吏去謄抄,可吏部書吏做事死板,雖不明白這上面為什么寫了又涂,竟直接照搬上了長名榜,導致許稷名字旁邊一“墨點”一“放”字看起來非常奇怪—— 有一種“本該留,卻因為‘某些緣故’涂改成了‘放’”的意味。 至于“某些緣故”為何,許稷清楚,王夫南也清楚,諸人都清楚。 練繪這個殺千刀的! 許稷寡了張臉轉過身,無情甩開王夫南的胳膊,徑自回去找自己的驢。王夫南被她甩了一下,知其心中藏著怒氣,便不著急跟上去。 許稷埋頭走到拴驢的鋪子門口,忽停住步子,東西南北地原地轉了一圈,卻哪里還有她那頭驢的影子?驢也被人盜走了!可惡可惡!許稷憋了許久的火氣瞬時涌上來,下一瞬好像就要發作,但見王夫南朝這邊走來,卻又將這火氣強壓了下去。 王夫南見那拴柱上只剩了一根繩子,便頓時明白了其中情委。喔,原是有人順手牽驢,往許稷這團火上又狠狠澆了一桶油。 許稷杵在原地不出聲,一口氣全悶在單薄胸膛里,身影伶仃,可憐里卻又透著重重不甘心。想起早上千纓滿臉期待的模樣,她不由輕皺眉。銓選落敗,家中唯一的一頭驢又被盜,她實在不知該以如何姿態回去。 “落榜失驢焉知非福,你跟我來?!?/br> 王夫南這次敏銳捕捉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精銳眸光,立即轉身往含光門走。許稷跟在其身后,只見他意氣風發走在前面,竟隱隱生出一些莫名羨慕。 她也有鴻鵠志,但卻從沒能活得如此坦率自得。 二人分別向守衛遞了門籍,進得含光門后繼續往里,繞過鴻臚客館往東走,即是御史臺所在。 幾名庶仆②正在掃前院,吏卒見有人來立刻前去通報,等練繪從浩繁案牘中抽身出來,王夫南與許稷已是到了公房內。 此時公房內并無他人,練繪見他二人一道來,便又重新坐下:“兩位前來所為何事?” 王夫南正要說話,那邊許稷竟是出人意料地先開了口。 她睜眼說瞎話:“御史臺欠某一頭驢?!?/br> “哦?”練繪抬了抬眉。 “銓試那日金吾衛直接將某帶到了御史臺,卻未照看好某的驢。某已找了好幾日的驢,但顯然已被賊人盜走無處可尋,這事是否是御史臺的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