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結束時，天快亮了。

    五點半，湛北中隊收隊，消防車開回湛北路大院。

    折騰了半夜，大家都有些疲倦。

    換衣服時，陳班長過來跟陸繁說：“吃了早飯回去吧。假期歇幾天，別總去修車了?！?/br>
    陸繁點點頭。

    六點，陸繁走出消防大院。他沒帶多少東西，手里就拎著個黑布袋。

    他走到公交站等最早的那趟332路。

    六點十分，車來了，他上了車，坐在最前面的位子上。

    這趟車的底站就是銀杏路。但陸繁沒有坐到底站，他在中間下了車，換乘11路。

    11路到區醫院。

    昨晚火災的傷者都送到區醫院了。

    陸繁到急診中心問情況，見到的恰好是昨晚救護車上的護士，她認出陸繁是救人的消防員，告訴他昨晚送來的人都沒有生命危險，大部分人都是輕傷，已經出院了，只有一個女孩因為吸入過多的刺激性煙霧，昏得久點，現在人是醒了，也沒大事，但人家不肯出院，醫院這邊又聯系不上家屬。

    小護士說起這個忍不住吐槽：“那個病人也是奇怪，手機沒帶，證件沒有，什么都不知道，問她叫什么名字也不說，家里人電話一個都記不上來，問她家庭住址，她說沒家……”

    陸繁皺了皺眉，“我認識她?！?/br>
    小護士很詫異。

    陸繁說：“我去看看她，行不行？”

    “……行啊?！毙∽o士點頭，指了指病房的方向，“303?！?/br>
    倪簡正靠在床頭數被子上的暗紋。

    她沒有感覺到有人進來。

    陸繁走到床邊，倪簡視線里多了一雙鞋。她抬起頭，與一雙漆黑的眼睛撞上。

    倪簡眼里的驚訝一閃而過，表情看不出變化。

    她說：“你也在這里？好巧?！?/br>
    陸繁沒說話，走近一步，垂眸看她。

    她的臉色很蒼白，頭發沒梳，有些凌亂地垂在肩上。

    陸繁想到似乎每次看到她，她的頭發都是亂亂的。

    他又想起昨晚。

    她昏在樓梯那兒，穿著黑裙子，瘦瘦小小的一團，不仔細看，甚至都注意不到。

    “你昨晚怎么在那？”

    “在哪？”倪簡露出茫然的表情。

    “酒吧?！?/br>
    倪簡想起來了，覺得有點奇怪，緊接著她哦了一聲，說：“你也是從那被送過來的？”

    “不是?！?/br>
    “那……”

    “我在樓梯上看到你，你昏了?！?/br>
    倪簡張了張嘴，眼睛睜大了。

    半晌，問陸繁：“你是消防員？”

    陸繁點頭。

    倪簡望著他，過了會，說：“上次那個洗車的喊你陸哥，你姓……陸？”

    陸繁又點了下頭，“嗯?！?/br>
    倪簡不說話了，怔怔的看著他，眼神有點兒恍惚。

    竟然會這么巧。

    她突然沉默，讓陸繁有些奇怪。

    但他也沒有說什么，最后還是倪簡說了下去。

    她問他：“那你來是要做什么？”

    她這么一問，倒把陸繁問懵了。

    他來做什么？

    來看看他救的人活了沒？

    不是，他以前沒做過這樣的事。

    想了想，他說：“就看看?！?/br>
    “看什么？”

    “……”

    “看我么？”

    陸繁：“看看傷者都怎么樣了?！?/br>
    “哦，那他們都怎么樣了?！?/br>
    “都沒什么事，出院了?！?/br>
    倪簡望著他，嘴邊掛了笑：“那你還是看我啊?！?/br>
    “……”

    陸繁不想跟她繼續這個話題。他說：“護士說你也能出院了?！?/br>
    “我不想出院?！?/br>
    “為什么不想？”

    “沒地方去?！?/br>
    “你家不是在經緯公寓？”

    倪簡搖頭：“不是，那是別人的屋子，現在不能回去了?！?/br>
    陸繁皺眉，還沒說話，聽到倪簡說：“要不……你收留我幾天？”

    她彎著眼睛，臉上的笑清清淡淡的，看得人心里莫名發悶。

    陸繁認真地判斷她是在說真的還是開玩笑。

    這時，倪簡的肚子叫了兩聲，咕嚕咕嚕，聲音格外響。

    倪簡感覺到了肚子里在動，她知道陸繁聽到了。

    陸繁的眼睛朝她的肚子看過來時，倪簡莫名有點臉紅。

    她伸手把被子往上拉了一下，拉完以后覺得這個動作毫無意義。

    她抬頭，果然看到陸繁嘴角有點笑意。在她的目光掃過去時，他收住了笑。

    倪簡嘴角挑了一下，索性坦白：“我從昨天中午就沒吃過飯?！?/br>
    陸繁的表情嚴肅起來，“為什么不吃？”

    “沒錢?！蹦吆喺f，“所以我才想請你收留幾天?！?/br>
    陸繁沒再問，他說了聲“等著”，轉身出了門。

    十分鐘后，陸繁回來了，手里拿著粥和包子。

    倪簡毫不客氣地接過來，全部解決掉了。

    陸繁說：“你真沒地方去？”

    倪簡嗯了一聲。

    陸繁低著頭沉默一會，說：“我可以借你錢?！?/br>
    倪簡說：“我不喜歡欠錢?！?/br>
    陸繁看了她一眼，倪簡回看過去，說：“就是借宿幾天，你家里又沒老婆，怕什么？”

    她說得坦坦蕩蕩，但陸繁卻更加覺得這女人的腦子跟別人不一樣。

    可他最終還是把倪簡帶回去了。

    他們沒坐公交，陸繁叫了出租車，一直把他們送到銀杏路。

    路費花了八十。

    下車時，倪簡說：“車錢你先墊著啊?！?/br>
    陸繁轉頭看她：“不是不喜歡欠錢么?！?/br>
    “……”

    倪簡直接無視了這個問題，指著前面說：“三號樓吧？”

    陸繁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倪簡：“啊，我猜得真準?！?/br>
    ☆、第7章

    陸繁住在四樓，老房子沒有電梯，倪簡爬上去后有點喘氣。

    她扶墻站著，陸繁看了她一眼，說：“你體力太差了?！?/br>
    倪簡仰著頭吸進一口氣，“你是不是忘了，我剛出院?！?/br>
    陸繁沒說話了。他找出鑰匙開門。

    陸繁住的屋子不大，是裝修過的，但年代太久，已經很舊了，地上的瓷磚有很多裂紋和缺角。

    倪簡走進屋轉了兩圈，這房子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