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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憤慨。如今酒樓里說這件事的最多,聲音也最大。榮景瑄讓朗寧友往外省散播陳帝做法,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如果不是遭逢大難,或許榮景瑄也不會知道上位者應當如何行事。在他們看來,豐寧只是豐寧,跟別的郡縣沒有任何干系,然而在百姓心里,他們卻都是百姓。皇帝能對一個郡這樣,他就可以對所有郡都這樣,崇禮靠著九蓮河,一旦夏日暴雨發了洪水,是不是朝廷也會見死不救?一時間,崇禮人心惶惶,都對陳帝喪失了信心。他們原本就對陳勝之沒什么好感,當年陳軍從崇禮掃過,留下一個破破爛爛的郡都,倒是戰敗的大褚兵士們改頭換面,幫著百姓重建家園。哪邊更好,他們心里自然有一桿秤。只可惜……大褚時運不濟,走到了頭。榮景瑄聽著百姓們你一言我一語,仰頭灌了一大口酒。自從逃離長信那一刻開始,他已經將近三月沒有喝過酒了。此時就算喝著清甜的米酒,也覺得有些醉意涌上心頭。百姓們質樸的語言仿佛給了他無盡的力量與勇氣,沒有任何困難能阻擋他復國的決心。榮景瑄長舒口氣,幫謝明澤夾了一塊雞rou,溫言道:“味道真的很好,你多吃些?!?/br>謝明澤愣愣看著他。榮景瑄的笑容帶著些許滿足,又有幾分遺憾,然而在這些之后,卻是旁人難以見到的溫柔。這一桌子菜,他點了自己最愛吃的,自己點了他最愛吃的。謝明澤自然把他放在心間之上,用力抱著捂著,生怕受一丁點委屈。而榮景瑄也如此,是不是也說明他心里也有自己?這一瞬間,他只覺天光云綻,許多回憶涌上心頭。過去十幾許人生里,他視榮景瑄為神,把他時時放在心上,從來不曾輕慢。他可以為他上刀山下火海,可以為他死萬次,就像之前那樣。無論多么痛苦地死去,他都不會有怨言,只求這個人能長長久久地活著。然而即使是這樣,他也從來不知自己對榮景瑄是怎樣感情。那大抵是親情,又帶著憧憬和仰慕,在那些無法言說的夢中,卻多了些曖昧遐思。樓下絲竹聲起,有歌女輕聲歌唱:從今去把鐘鼓樓佛殿遠離卻,下山去尋一個少哥哥,憑他打我,罵我,說我,笑我,一心不愿成佛,不念彌陀般若波羅!謝明澤渾身一震,險些握不住那青釉酒杯。任他打我,罵我,說我,笑我,我也甘之如飴,我也心甘情愿。為了他,一心不愿成佛;為了他,功名利祿且隨風;為了他,紅塵往事皆不見;為了他,身家性命皆可拋。這一幕思凡,卻把他七竅都唱通。原來,不知在何時,也不知在何處。他對榮景瑄,早就一往而深了。那些仰望、憧憬、期盼,那些離奇的夢和掙扎,已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說清了他對榮景瑄的感情。突然,溫熱的手心握住了謝明澤放在膝上的手。謝明澤猛地抬起頭,呆呆看向榮景瑄。榮景瑄笑著問他:“怎么?別發呆了快多吃些,最近實在太過勞累,你比前些日子瘦了些?!?/br>他一邊說著,一邊捏了捏謝明澤的手。謝明澤只覺得心尖都跟著他的動作顫了顫,他剛剛明白自己的感情,實在不知如何坦然面對他心里唯一的那個人。榮景瑄有些疑惑看著他,見他正紅著臉看向自己,手里不由更是用力,心也跟著暖起來。謝明澤自小聰慧,大褚那么多世家子弟,沒一個比得上他。他那么聰明,對待感情卻總是十分遲鈍。榮景瑄幾次把話說得那般清楚,他卻還是不開竅,懵懵懂懂一臉淡然。可榮景瑄卻不急,他從來不曾懷疑過謝明澤對自己的感情。從小到大,他都只聽他一個人的,對他比自己上心萬倍,要說沒有感情,那簡直是笑話。他們有很長的路要走,根本不用只爭朝夕。想到這里,榮景瑄低聲笑笑,又給兩人滿上酒。“喝一杯吧?”他自然地掩飾了謝明澤的僵硬。謝明澤端起酒杯,認認真真跟他碰了碰,然后仰頭一飲而盡。吃過飯后,榮景瑄又帶著他在各家銀鋪當鋪出沒,幾乎不引人注意地把五十兩黃金換成了銀子。這事本用不著他們親自做,可在客棧等著也甚沒趣,還不如兩人親自為之,倒是妙得很。晚上用過晚膳回到客棧,鐘琦和丁凱都回來了,等他們稟報了差事,榮景瑄和謝明澤才回到客房,洗漱換衣。榮景瑄換了一身月白中衣,坐在床邊等謝明澤,手里把玩那柄剛買的玉簪。謝明澤換好中衣走過來,低頭問他:“這么喜歡?”榮景瑄抬起頭,突然拉著他坐到自己身邊,然后幫他把剛散下來的長發重新盤回去,把那漂亮的玉簪插在謝明澤發間。“送你?!?/br>謝明澤愣住了。榮景瑄彎下腰,從背后抱住謝明澤:“難得出來這一次,我一直想找一樣好東西送你,這玉簪刻著蓮葉清潭,正配了你的名字?!?/br>明澤,明澤。天青明闊,碧波清澤。確實相配。榮景瑄貼在他耳邊問:“高興嗎?”謝明澤只覺得耳朵都要燒起來,他沒敢回頭,只點頭答:“謝謝你景瑄,我很高興?!?/br>☆、第40章春夢明明白日里那么愉快,可是晚上入睡后,榮景瑄又夢到那一世的情景了。那時候他沒有一刻不緊繃著,部署軍隊,制定計劃,他帶著幾萬人跟他奪天下,一絲一毫都不得放松。忙碌一天之后,夜里入眠卻總是夢到謝明澤掛在墻頭的斑駁身影。細細的麻繩從他琵琶骨穿過,緊緊吊在城墻上,微風拂過,那傷痕累累的赤裸身體也跟著左右搖擺,讓人十分心驚。在他的身體旁邊,是閉著眼睛的頭顱。因為頭發太亂了,他又滿臉血痕,榮景瑄看不清他的表情。想來……也是滿臉痛苦。謝明澤出身豪門世家,從小錦衣玉食,別說這樣赤身裸體展露人前,便是發絲凌亂的時候都少。他總是優雅淡定,卓然出塵。從來沒有……像那時那樣。前一世,榮景瑄每每夢到謝明澤,總是會半夜驚醒。心疼得太厲害,他根本無法入睡。他難過、愧疚,而又無法言說地思念他。沒有他在身邊,他吃不下,睡不著,覺得眼前一切都失了色彩。只有戰場上鮮紅的血,才能讓他的世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