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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垣擺弄了一會兒,試著連接起電路板和控制單元,它們仍可以運行。核聚變燃料也很充足,應該能夠完成他的計劃。為了避免祁漣過早起疑心,接下去的一整天,薛垣都沒再提起那些機器。他下廚做了豐盛的早午餐,小麥面包、蔬菜色拉、蘑菇醬,還打開了一大瓶他們自釀的果酒。在餐桌上,他“無意中”把話題引向了自己的打算:“Killian,你在這里生活了這么久,有沒有發現一件有點古怪的事?”正在往面包上涂抹蘑菇醬的祁漣停了下來。薛垣指了指腳下的地面,“這顆行星的軌道,好像不太規則?!?/br>祁漣點了點頭:“嗯。阿爾戈號考察隊也發現了,這個恒星系其實有兩個‘太陽’,不過另外那個太陽是一顆伴星,就像天狼星的伴星β星一樣?!?/br>他沒有繼續就這個話題說下去,把涂好的面包放在薛垣手中。蘑菇醬是祁漣特制的,濃郁香醇。在艦隊特訓期間,他偷偷了大量食譜,因為他看見薛垣吃飯總是很簡單,于是暗搓搓地癡想,有朝一日給對方做很多好吃的。結果,這些食譜成為了“墻”里用處最大的知識之一。薛垣咬了一口面包,心思卻無法集中于蘑菇醬的味道。他用一口果酒把面包草草地吞下肚子,又問:“那他們有沒有發現,這顆行星的軌道在收縮?”破天荒的,祁漣沒有馬上接話,而是凝眸看著他,像要看穿他心中真實所想。那樣的目光令薛垣一陣不忍,就像一個永遠不會再回家的人要對孩子撒謊說“爸爸出個差很快回來”。他幾乎想要放棄自己的企圖,但胸口的疼痛阻止了他。再拖下去的話,他怕自己會沒有力氣去做。作者有話要說:☆、小王子對視了片刻,祁漣率先移開了目光,低垂眼瞼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從來沒關注過?!?/br>若在往常,薛垣輕易就能察覺,他垂下眼瞼,是在刻意隱藏閃爍的眼神,因為他在撒謊。但今天的薛垣心思紛亂,竟未曾留意到這一點。他滿心想的是,怎么才能把自己的謊話說得更圓:“我很擔心這件事。要是軌道一直收縮,這顆行星遲早會掉進太陽里去的。等到天氣好的時候,我想用視差法測算一下日地距離,希望只是我自己的錯覺。我一個人做不來,你也幫忙吧?!?/br>這回祁漣只說了一個字:“好?!?/br>那之后,誰也沒再說話。兩個人各揣心事默默進餐。祁漣不會知道,那兩顆太陽就是這個宇宙程序的BUG之一:它們的質量參數被設置成了一個極不穩定的變量。由于恒星的質量在變,他們所在的這顆行星的運行軌道也一直在變。通過引力值可以計算出,兩顆恒星的質量都已經超過了錢德拉塞卡極限(※)。因為質量不守恒,它們周圍的時空也是不均勻的。如果受到高速物體的擾動,它們隨時有可能會轉化成超新星,爆炸成為中子星,進而相撞形成黑洞。(※“錢德拉塞卡極限”是恒星轉化為白矮星的質量臨界值。若恒星質量高于該臨界值,則會坍縮成中子星或黑洞)它們形成的黑洞,將使這個宇宙由封閉轉為開放,在引力坍縮中走到終結。從程序的角度來說,是參數出錯導致程序崩潰而異常關閉了。但有一個位置可以躲過這場宇宙大坍縮,就是兩個平面方程與黃道面相交的交點。據父親說,每個宇宙中都有這樣一個特殊的點。它就像一個程序中的常量,不受程序本身的影響。在這個“常量點”上,大多數物理法則都不再有效。薛垣偷偷計算過,剩余的核聚變燃料可以將質量不超過一噸的物體加速到百分之九十光速。如果把“阿爾戈號”的發動機改造一下,完全可以達到這個要求。他可以駕駛“阿爾戈號”的殘骸,全速飛向太陽,引起時空擾動和后面那一系列連鎖反應。他打算找個借口,把祁漣支派到那個“常量點”,在那里躲過坍縮,回到原來的宇宙中去。而薛垣自己,則會在飛向恒星的過程中被氣化,等不到宇宙坍縮的那一瞬。但如果運氣足夠好的話,或許能在死掉之前趕上一次“上傳”,在生物版的自己終結之后保留一份電子版的備份。這么做不完全是為了祁漣,也為了他自己以一種更體面的方式收場。他曾在艦隊的醫療站義務工作,知道輻射病晚期的狀態有多么痛苦。他漂亮了一輩子、表演了一輩子,也想在最后保留一點自尊。早午餐在安靜的氣氛中結束。祁漣收拾好餐具,拿到廚房水池里清洗。薛垣也站起身,慢慢踅到廚房門前。有一句話他必須要對祁漣說,因為以后恐怕就再沒機會了。不過,要主動說出那么簡單的一句話,還真是困難哪。他假裝漫不經心地瞟了祁漣一眼,想出了一個十分蹩腳的開場白:“對了,那天你讓我給你說故事來著。我剛想起,有一個世界上最好的愛情故事,只有四個字。你想聽嗎?”祁漣轉過臉,等待著他的下文。稍稍躊躇了一下,薛垣一咬牙,飛快地把那四個字說了出來:“我也愛你?!?/br>聲如蚊鳴,幾不可聞。祁漣微微一滯,唇瓣翕動。薛垣以為他被感動得無以復加了,正想欲蓋彌彰地強調一下“我只是在給你說故事”,不料他一臉認真道:“那個‘也’字是從哪里來的?我從來沒說過‘我愛你’啊?!?/br>“…………”薛垣的小靈魂勃然大怒?;甑?,那還用說?!你愛我是默認的出廠設置!但這樣的內心戲又不能直白地說出來,只好將眼睛看著天花板:“你剛才說話了嗎?我好像聽見了一些奇怪的聲音,一定是我的幻覺?!?/br>“……是你的幻覺,我什么都沒說?!逼顫i過而能改,趕緊繼續埋頭洗碗。屋里很暖和,他身上只披了一件襯衫,令薛垣回憶起幾個月前在那間實驗室與他初見的情景。第一眼看到他時,祁漣趴在玻璃上好奇地張望,像一只初生的幼犬,對這個世界充滿天真的善意。一念及此,薛垣的胸口又是一陣不忍的惻痛。不知我有沒有給你一個你所預期的世界,有沒有讓你失望受傷?他忽然有些怨懣,命運賦予他們的時光太少了,他尚未來得及把一個更好的未來交付到他的手中,便已不得不匆遽退場。情不自禁地,他從背后將祁漣擁入懷中,想多感受片刻這個溫暖的身體。祁漣毫無防備地被抱住,手底一滑,沾了清潔劑的碗從水池里捽脫,掉落在地上。幸而地上鋪了厚厚的毯子,沒有摔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