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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惹人似地直視著她,慢條斯理地夾了一片燴魚白送進口中。 月佼被他那眼神盯得渾身不自在,卻又像中邪似地回視著他,半晌挪不開目光。 待嚴懷朗將那片魚白細嚼慢咽了,又淺酌熱湯過了口,這才不緊不慢地點了點頭,言簡意賅地回答了她先前的問題。 “對,能下飯的?!毙闵刹吐?。 打從當初在紅云谷的瘴氣林第一次見他時,月佼就覺得,這人有一雙世上最好看的眼睛。 澄澈,明亮,凜冽。如浮在清透的湖面上,如偎在皎潔的月光旁。 在兩人相熟之后,她常在他那對漂亮的眼中看見各式各樣的笑,可那些笑模樣,他在看旁人時,似乎又是沒有的。 這是說,她在他的眼中,與別人,是不同的? 月佼心中驀地泛起熱甜,又有些無措的慌張,趕忙低下頭,強壓住想要翹起的唇角,咕咕噥噥地假作抱怨:“瞎說胡說的,我又不是炒好的菜,怎么會下飯……你才下飯咧……” 真的,他今夜怎么越看……越好吃。完了,她一定是走火入魔了。 “我下飯?”嚴懷朗好笑地輕瞪她的頭頂一眼,似真似假地垂眸叫屈,“那怎么不見你瞧我一眼?只顧埋頭吃?!?/br> “閉、閉嘴,”月佼紅著臉抬頭,兇巴巴瞪他一眼,口中急急道,“不許再嘰嘰咕咕打擾我吃飯……” 那個怪里怪氣的小人兒又扮著鬼臉在月佼心尖上打起滾來,哈哈笑著喊道,再不讓人好好吃飯,就要吃你啦! 嚇得月佼趕忙刨了好大一口米飯堵住自己的嘴,將兩腮撐得鼓鼓的,生怕心頭那個小人兒鼓噪作亂的大喊大叫被嚴懷朗聽了去。 不太能確定她今夜為何舉止怪異又頻頻臉紅,但她的臉紅與慌張赧然全是因自己而起,這一點嚴懷朗是能確定的。 ……鬧得他也忍不住跟著臉紅起來。 這姑娘,當真是有毒。 **** 兩人是乘嚴懷朗的馬車過來的,飯后,自是又一道乘馬車回官舍。 在聽說嚴懷朗今夜也要住官舍時,月佼有些驚訝:“你為何也住官舍?” “就許你住???”嚴懷朗隨口笑笑,又滿眼興味地打量了她一番,“真奇怪,你吃那么多……都吃哪兒去了?” 月佼一本正經地瞪著他:“實話告訴你吧,其實我根本沒有吃下去,全都偷偷裝到袖袋里了?!?/br> 話音剛落,就見他滿眼好奇地作勢要伸手來探,嚇得月佼笑著縮成蝦米,“我瞎說的,瞎說的呀!怎么這種話你都會信!” 嚴懷朗慌忙撇開頭,廢了好大勁才壓制住自己將她撈過來圈在懷中的沖動。 她在他面前,真的很容易沒有防備與拘束……真是又甜又磨人。 這小混蛋,想要他這條命就直說,拿去就是!總是這樣撒著歡地勾人又不自知,真是很不像話! “都是個武官了,”嚴懷朗清清嗓子,一副諄諄教誨的模樣,“在旁人面前,可不能這樣?!?/br> 月佼笑眼彎彎地沖他抬了抬下巴,微紅著雙頰旋身坐好,捋了捋身上的官袍,乖乖的:“我在旁人面前才不這樣的?!币驗槭悄?,才敢這樣呀。 嚴懷朗緊緊抿住就要逸出唇角的笑聲,滿意地點點頭。 馬蹄噠噠,車輪滾滾碾進夜色深處。 “謝笙派給你的差事,你自己原本是愿意的嗎?” 不知他為何會忽然問這個,月佼腰身一凜,坐得板板正正,面上笑鬧的軟色頓斂:“當然是自己愿意的呀。趙攀大人一直不看好我,若謝笙大人沒有給我這個機會,我就要變成吃閑飯的廢物了,我不想那樣的?!?/br> 見她面上有執拗的堅定,嚴懷朗忍下心中的不舍與擔憂,溫和地笑笑:“那,在外凡事要當心,不要輕易信人。盡力而為就是,若見形勢不對,一定先保住自己,懂嗎?” 右司就少有沒風險的差事,嚴懷朗心中雖不舍她去涉險,卻也不忍無端地阻礙她的成長與上進之心。 他知道,這姑娘雖未必懂得多少復雜的大道理,可她有她的志氣與抱負,她想在這天地之間留下自己堂堂正正努力過的痕跡,她想有所作為。 這些事,她不必說出口,他都懂。 所以他絕不會自以為是地將她禁錮,哪怕心中萬般不舍。 他會盡全力護她周全,助她成為她想要的那種自己。 “你這樣說話,就很像……‘嚴大人’了?!痹沦?,忍不住又笑彎了眼。 祖父說過,看人眼可觀人心,此刻他正替她擔憂,她看得出來,這讓她心中暖洋洋。 可更讓她高興的是,他沒有開口勸阻她放棄這趟差事,這表示他愿意相信她可以做到,表示他心中認可她是一個真正的監察司的武官。 對她來說,再沒有比“嚴懷朗的認可”更好的送行禮了。 嚴懷朗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又道,“……方才那些話,也不獨獨是對你說的,是你們三個,都要如此。記住了嗎?” 這是真心話。 這幾年右司新近的員吏皆是先在趙攀手下受訓,而趙攀骨子里觀念是大縉武官武將們非常傳統的那種—— 武要死戰,寧可丟了性命也不能丟了風骨。 新近的武官們一開始受到的就是這種觀念的熏陶,或多或少都有些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心態。 而這恰恰是嚴懷朗最不想看到的。他當年見過太多伙伴在尚有余地時卻選擇從容赴死,絕無半點折中求存之意,這在他心中是隱秘而深重的大痛。 他知道趙攀們的想法本身是沒有錯的,只是他們從未像當年的他那般,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又一個的伙伴在自己面前死去,卻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看著。 看著他們從鮮活到凋零,最終無人知曉。 “怎么出去的,就給我怎么回來,”嚴懷朗輕斂了發燙的眼皮,嗓音微啞,“你們,所有人?!?/br> 眼看著他的神色轉為凝重沉肅,不知為何,月佼總覺得他好似要哭了。 于是她小心地站起來,在徐徐行駛的車廂內挪了兩步,走到對座的嚴懷朗跟前,單膝半蹲,仰頭側臉看著他的眼睛。 車輪似是碾上小碎石,車廂略一顛簸,嚴懷朗心中一詫,忙不迭伸手扶住她的雙肩,月佼“呀”了一聲,雙手也下意識地抓住他腰間衣袍,勉強穩住了身形。 待馬車又恢復平穩行駛后,嚴懷朗才微惱地低頭瞪著她:“不好好坐著,跑過來蹲我跟前做什么?” 月佼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仍是先前那般單膝半蹲的姿勢,滿臉討好的沖他瞇眼笑。 被她這模樣一鬧,嚴懷朗又氣不起來了,只能自暴自棄地輕笑一聲,滿眼無奈地與她四目相對:“到底想做什么?” 見他沒有再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