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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著他的妻子兒子到京城來,哭天搶地說在老家被族里欺負,一家人窩在蝸居之中,差點沒炭過冬! 他當即拱拱手道:“掌道大人,若非是您之前援手,家母和拙荊孩子們只怕熬不過這個冬天。更不要說家母那場來勢洶洶的風寒,都是您照應才過去的?!?/br> 秦玉明這才知道蔡光安的境遇竟然也和自己類似,不禁心有戚戚然地說:“若非掌道大人,舍弟險些就被人騙了去,那時候傾家蕩產都是輕的,我這個小小監察御史怕是要賠進去。我之前就說過,您既然仗義,將來您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至于今后,蔡兄心里有數,我心里也有數,在外人面前該怎么裝就怎么裝?!?/br> “二位都言重了,我就是因為信得過,這才把你們調過來?!蓖翩诹治⑽㈩h首,隨即開口說道,“你們都是敢言不怕事的人,所以我在這里預先給你們倆打個招呼,接下來這些日子,咱們要打一場真正的硬仗,你們都有個心理準備。當然,第一炮我親自開?!?/br> 汪孚林沒有說要沖誰下狠手,蔡光安和秦玉明交換了一個眼神,也沒有貿然發問,只隱隱覺得應該是不得了的大佬。他們剛剛說的只是其一,實則暗地里受汪孚林的人情還要更大,所以早有為人馬前卒的覺悟??赏翩诹譀]有讓他們率先沖鋒陷陣,而是承諾親自開第一炮,他們還是不由得心生欽敬。 至于在外間守門的鄭有貴,聽到屋子里這不大的聲音,他簡直下巴都快掉了。一早上王繼光就幾次出直房到隔壁聽動靜,然后唉聲嘆氣,對調來的這兩個新同僚顯然非常不滿意,而趙鵬程也找他打聽過幾回。吏房里那幾個經制吏和非經制吏則是見慣了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對此倒反應穩定,可對面福建道那些官吏幸災樂禍的目光就讓他非常不滿了??烧l能想到,這一切都是假象,假象! 于是,連日以來因為頂頭大上司汪孚林的境遇,心中大為惴惴然的鄭有貴又恢復了精氣神。當這一日傍晚,他到直房伺候了筆墨,眼看汪孚林伸了個懶腰站起身準備回去的時候,他忍不住問道:“掌道老爺,就不對王侍御和趙侍御說一聲?” “用不著。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蓖翩诹中呛堑卣酒鹕韥?,要出門時便對鄭有貴說,“你好好做事,我能夠替他們把家眷生活安排好,自然不會忘了你。即便我出了什么問題,你日后也能一輩子衣食無憂!” 鄭有貴對汪孚林本來就是感激涕零,眼睜睜看著人出了門,他就屈膝跪了下來,重重磕了一個頭。不說別的,他從汪孚林手中拿的賞錢,夠他一輩子過日子了! 出了都察院,汪孚林見是劉勃來接,上馬之后出了京畿道街,他示意劉勃策馬靠近一些,這才問道:“張府那邊消息打聽確切了?安插了人進去?” 京城姓張的太監多,姓張的閣老也有兩位,姓張的官員更是數不勝數。然而,劉勃當然不會弄錯汪孚林的指代問題,重重點頭道:“公子放心,一切都妥當。那人現在就是家中的棄子,哪個前途遠大的肯跟他?嚴mama親自接應,劉英已經成功了?!?/br> 汪孚林和劉勃這番交談所說的,不是別人,正是張泰徵。這位曾經的閣老長公子因為自己鑄成的大錯被勒令去汪府負荊請罪,那荊條卻不是往日別人做戲時,特意將荊刺全都一一除去的那種,而是貨真價實的東西。也正因為如此,雖說嚴mama已經及時給他挑出了所有的荊刺,又上好了藥,可身心受創嚴重的他還是一回到張府就立刻發燒病倒了,這一病就是整整三天。此時此刻,躺在床上的他燒得迷迷糊糊,依稀聽到有人在旁邊說話。 “大少爺都病成這樣子了,老爺和三老爺就那么狠心嗎?竟然連大夫都不肯請!” “噓,你小聲點兒,被外頭人聽到,想不想活了?大少爺闖了這么大的禍事,都不得不為此到汪家去負荊請罪,連三老爺都紆尊降貴,失了面子,老爺更是不得不打落牙齒往肚子里咽,誰還顧得上大少爺?興許……” “興許什么?jiejie,你倒是說呀?咱們又不是一直都伺候大少爺的人,是他從蒲州突然跑回來之后,總管把咱們調撥過去的,我現在就擔心牽連到我們!” “是啊,從前覺得大少爺是老爺長子,咱們精心伺候一陣子,不求前程,至少能日后安安穩穩拔等,誰能想到大少爺竟然這么膽大,冒著老爺的名義做這種事!我剛剛說興許,是想著老爺和三老爺會不會覺得這事情太丟臉,到頭來讓大少爺……讓大少爺就這么悄無聲息地病故了?” 此話一出,別說那正在交談的兩人,就是燒得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張泰徵也覺得腦際仿佛有一道炸雷劈過,整個人都戰栗了起來。沒錯,他應該能想到的,父親多要面子,三叔多要面子?如今他鬧出來的事情最終泄漏,他們竟然讓他去汪府負荊請罪,那么他這個長子將來還有什么用場?不能上科場,不能做官,就是他愿意拋頭露面去商場,日后為二弟鋪路,可他這事情傳到商場上,對蒲州張氏的聲譽也是巨大打擊! 只怕這時候父親和三叔都在慶幸,他的妻子,也是他們的兒媳,侄媳婦沒能給張家生下一個長孫,而是一個孫女,否則回頭那孩子落地就要背上父親的污名! 可他呢?他又算什么?他不能就這么等死,若是他不清醒一些,這兩個怕事的丫頭只要聽了上頭的吩咐,怕是都能讓他活生生被病故! 張泰徵奮力掙扎,努力地想要張嘴說什么,但嘴里說出來的卻只是含糊不清的呢喃。更讓他驚怒交加的是,卻只聽其中一個丫頭輕聲說道:“大少爺這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真是怪嚇人的,反正他沒醒,我們到外頭去吧?屋子里這氣息太渾了,得稟告總管,少放兩個炭盆……” 聽到另一個丫頭開口附和,聽到她們出去的腳步聲,張泰徵簡直快要氣炸了。然而,病來如山倒,眼下的他竟是一絲一毫辦法都沒有,只能拼命地維持著腦中的念頭,不希望隨隨便便昏睡過去,到時候就這么昏睡一輩子。想到那天臨走時,汪孚林拽住他說的那些話,他最初只當是對方冷嘲熱諷,可如今再品味起來,他只覺得對方的一句話都說到了點子上。 曾經的骨rou至親變成了仇人……可是,曾經的敵人真的能夠幫忙?他現在被困在病榻上,難道還能指望汪孚林幫他? 他越想越覺得憤怒,越憤怒喉嚨口就越干渴,到最后竟是覺得嗓子如同火燒一般,終于蠕動嘴唇吐出了一個字來:“水……” 然而,張泰徵卻沒有等到任何動靜,仿佛他就被遺落在了這個屋子里,生死由天。這種絕望的體悟讓他生出了一種自暴自棄的沖動,但轉瞬之間,那種深深的不甘心就驅趕走了之前的那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