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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內容很簡單,今日賜宴真空寺,明日面圣,朝見皇帝以及兩宮太后,再給假十日,然后回內閣理事。 一路鞍馬勞頓,哪怕張居正還不到六十,可來回奔波,也確實難以再立刻辦事,因此,在拜謝了圣諭之后,他對于來迎接的那些官員,也沒有時間說太多的話,不過是依照親疏遠近,各自打個招呼寒暄一二而已。等輪到陳炌的時候,這位左都御史滿臉笑容廝見過后,便立時低聲說道:“汪世卿原本也是要來的,可臨要和我一塊出來的時候,廣東道那邊突然出了點事情,一個監察御史就在他面前突然昏了過去,磕得頭破血流……” “你不用說了,有心不在一件兩件小事上,他的為人我知之甚深?!睆埦诱r止住了陳炌,點點頭道,“讓他明日晚間來見我?!?/br> 張居正因為要十日之后再回閣辦事,剛剛和不少官員都定下了會見的時間,陳炌亦然??墒?,聽到張居正不但不在乎汪孚林沒來,而且還騰出了明日晚上的空閑見人,隔開幾步的吏部都給事中陳三謨忍不住又嫉妒,又有幾分說不出的不安。果然,等到終于輪到他這個六科廊的領軍人物時,張居正卻只是淡淡地說了幾句,態度仿佛不是面對心腹,而是其他尋常官員一般,直叫他目送張居正跟著那三個太監離開之后,頗有些失魂落魄。 汪孚林此時此刻并不在都察院,而是在王繼光的家里。馬朝陽和汪言臣分別出外巡按,而之前那位廣東巡按御史趙明賢還沒回來,廣東道所屬一下子就只剩下了王學曾、王繼光和顧云程三人。這下子又倒了一個,算起來他手底下就只剩下兩人了,簡直是捉襟見肘到了極點。此時此刻,見王繼光腦袋上纏著嚴嚴實實的紗布,臉色蒼白形容虛弱,他在心里嘆氣的同時寬慰了幾句,正要離開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袖子被人拽住了。 用盡力氣最后一點力氣揪著那袖子不放,王繼光聲音微弱地懇求道:“掌道大人,您千萬替我求求情,我不想病休,我這病能好的!我真不是故意耽誤您去迎接首輔大人……” 汪孚林平日只覺得王繼光心術不正卻又野心勃勃,五個試御史之中最不待見的就是這家伙了,可剛剛聽到大夫說這是疲勞過度,這才硬生生讓尋常風熱感冒變成了大病,再遲些就出大事了,又從王繼光那個隨侍小童那兒聽說,這個看似家境還殷實的下屬家里出了點問題,已經連續三個月沒有收到家里的資助,那點俸祿還不夠吃的,所以不得不緊緊巴巴過日子,連看病都是吃了幾帖藥就算數,還沒日沒夜在都察院拼命,他就又心軟了點。 “好了好了,別說了?!蓖翩诹忠娮约旱囊滦溥€被人拽著不放,他就淡淡地說道,“以后記著不要逞強,你自己想想,今天要是倒在大街上怎么辦?” “我……” “要想保住位子,就得先把身體養好,回頭我會推薦個大夫給你。那是常常給元輔一家子看病的太醫,手段高明,藥到病除,你就放心吧?!?/br> 王繼光心中一松,手也不知不覺松開了。眼看汪孚林往門口走去,他掙扎了一下,等謝謝兩個字出口的時候,人已經消失在了門外,只有那門簾還在晃動。 換成任何其他人,會為了他這個不怎么貼心的下屬,耽誤了去迎接最大上司的事? 第八六三章 冒險的戰術 要是汪孚林知道這會兒王繼光的想法,一定會撇撇嘴說,老子不是濫好人,哪就真的這么高尚。 眾人皆醉我獨醒,舉世皆濁我獨清。要他學趙應元和王用汲那般,非得和張居正硬頂,那他當然是不會干的,所以陳炌叫上了他,說是要去郊迎張居正,他當然不會推托不去??赡遣⒉淮碇蜎]想過,如此聲勢浩大的排場落在如今年紀越來越大的朱翊鈞眼中,會是個什么樣的觀感。 小皇帝難道不會認為,六部尚書中的四個再加上左都御史,最重要的七卿之中,張居正的人占據了四席,緊跟著科道大批附庸其下,再加上其他趨之若鶩的官員,張居正已經在朝中一手遮天了! 朱翊鈞又不是那位帝王心術運用到爐火純青,寵信的時候能夠縱著嚴嵩獨霸朝堂,可一旦失去信賴,卻翻手就能讓嚴黨覆滅的嘉靖皇帝朱厚熜! 所以,說得功利一點兒,王繼光在面前突然一倒,汪孚林在手忙腳亂救助,而后又派人去向陳炌報信,甚至干脆由得衣裳外衫染上不少血跡的時候,心中卻反而大大松了一口氣,不用去和那些高官似的去湊作堆。 他一直很不理解,如張居正這樣理應頗為睿智的人,怎么也會脫不了高調顯擺的毛??! 就比如那兩室一廳的十六人抬大轎,就比如戚繼光派的那一隊鳥銃手護衛,就比如堂堂親王出城迎接,張居正與其平禮相待,難道太祖舊制見親王的各種規矩全都給忘了?虧張居正口口聲聲說是要復洪武舊制!一樁樁一件件全都是犯忌的,張居正真的就不知道?還有今天,天子和兩宮皇太后派太監郊迎,這是可以預見的,就不能早點打招呼讓心腹別全都去迎?至少別全都去,少點排場會死??! “但凡大權在握時間久了,就一定會無限制地自我膨脹,古往今來幾乎無人擺脫得了這么一個怪圈么?” 這是汪孚林在次日晚間來到大紗帽胡同張府時,心里轉過的一個念頭。大約是天色已經太晚,而且張居正剛剛抵達京城,尚未回內閣辦事,往日這條車轎滿滿當當的胡同,此時顯得非常寂靜。他到門前投了帖子,門房立時滿臉堆笑地說道:“老爺早吩咐了,如果汪爺來了就立刻請進去,您請?!?/br> 話歸這么說,一個門房笑吟吟地把汪孚林往里請,另外一個就一溜煙跑了進去通報。所以,汪孚林須臾就看到張嗣修迎了出來。兩人乃是老相識了,彼此拱手見過之后,汪孚林就問道:“昨日我被事情絆住,也沒來得及去相迎,就只張二兄一人陪著元輔回來?” “母親還有大哥和弟弟們都在家陪著祖母,等暑熱退去后再上京?!睆埶眯迣⑼翩诹滞赣H的書房帶,隨即壓低了聲音說道,“祖母和祖父夫妻多年,此次驟經大變,身體自然不大好,父親請祖母進京來住,但祖母畢竟年紀大了,路途免不了要準備周全,所以之前就已經上奏了,之前陪大哥回鄉的魏朝魏公公現在還在江陵沒回來,就是為了陪祖母上京?!?/br> 汪孚林當初就曾經去江陵府拜會過張居正之母,那位趙老夫人待人和藹,把他拉在身邊閑話家常,剝好了桔子塞到他手中硬是叫他吃,這林林總總的一幕幕如今如同走馬燈似的從面前晃過。他微微一恍惚,便笑著說道:“隆慶五年,我去湖廣時,曾經到江陵拜見老夫人,那時候老夫人留我用晚飯,你們卻因為讀書沒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