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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卻無法擔保父親是否見你?!?/br> 汪孚林知道張嗣修恐怕會把自己剛剛說的都轉述給張居正,因此只是笑著點了點頭。平心而論,這種給人擋災的事情,他從前是最不愿意做的,奈何情勢非比尋常,汪道昆既然做出了決定,而他又以炮轟王崇古作為自己的回音,那么,他就只能沖鋒陷陣了。畢竟,他之前為了干掉游七演了那么一出戲,張居正又把他放在掌道御史這種位子上,在人看來,他這個張黨中堅早已經坐實了。 既如此,還不如干脆直接一點!汪道昆肯定會得知他過來張府的消息,屆時就會做出實際行動,他得先打開局面! 不多時,張嗣修便回來了,有些復雜地掃了他一眼,這才沉聲說道:“父親這幾日獨自在書房起居,你隨我來?!?/br> 汪孚林連日以來,聽多了別人在背后議論此次奪情,更知道不知多少人非議張居正不孝,在他看來,心里也不免覺得張居正只怕對老父親的死是驚怒多于哀傷??墒?,當推開書房大門,看到那個形容枯槁,白發仿佛在十幾天里全部冒出來的老人,他簡直有些不敢相信。 要知道,張居正畢竟才五十三歲,在大明那么多首輔之中,算是年富力強的了! 然而,盡管整個人仿佛蒼老了二十歲,憔悴而疲憊,但當看到汪孚林進來時,張居正的眼神還是變得銳利了起來。 他的親信滿朝遍野,其中多有尚書侍郎,汪孚林哪怕不看年紀,就憑萬歷二年的進士,卻也是小字輩??蛇@樣一個小字輩,卻偏偏能夠在高官權貴遍地都是的朝中,辦到了別人辦不到的事情。所以,哪怕張嗣修轉述的那番話中,也許有汪孚林故意的成分,他卻也不吝以如今這種面貌見其一面。 等到張嗣修在自己背后關上了門,汪孚林定了定神,長揖行過禮,隨即便沉聲說道:“首輔大人,我今日來,并非為了皇上下詔奪情之事,而是為了另外一件事來的。我此前從遼東帶回來,如今在京城經營一家印書坊的一個管事,聽說有人打算幫前任首輔高新鄭公印文稿。而且,我聽人說,高新鄭公這幾年身體不好,時常生病,也許拖不了一兩年了?!?/br> 張居正沒想到汪孚林今日前來求見,竟然是為的這個,臉上一下子露出了赫然驚容! 他和高拱曾經是政治盟友,但最后卻因為最高的權力只能有一個而分道揚鑣。馮保因為高拱當初推薦孟芳任司禮監掌印太監,又謀求將其逐出宮去,把高拱革職為民還不算,甚至打算借由王大臣之事將其置之于死地而后快!就連他,那時候也有幾分袖手旁觀的意思,如果不是楊博李幼滋等人一再力勸,他又哪會勸了馮保偃旗息鼓就此罷手?可如今,到底這么多年過去了,他想想過往,心中也不是沒有幾分悵惘,偶爾也會追憶過去。 可是,這并不代表,他就真的對這位老朋友兼老對手放松警惕! “高新鄭公罷官為民已經有幾年了,如今時過境遷,首輔大人何不派人去探望他一下?” “你什么意思?”張居正的目光一下子犀利了許多,見汪孚林不閃不避,卻是從袖中取出一頁紙來。他見上頭滿是端正卻呆板的蠅頭小楷,顯然是書坊中人的刻本,掃了一眼其中內容之后,他只覺得一股火氣直沖腦際。 當年他和高拱的爭端激烈而又隱秘,他還生怕真的是高拱眼看死到臨頭,肆無忌憚地將這些話給揭出來,可沒想到上頭完全是一片胡說八道!這完全像是坊間那些演義話本寫前朝歷史似的,一味胡編亂造。 他氣得將紙片揉成一團丟棄在地,卻不想汪孚林竟是去撿了起來,復又遞到了他的面前。 “首輔大人,動用錦衣衛和東廠,又或者直接下禁令,也許能夠禁絕這種滑稽的東西,但也有可能讓人背后非議更烈。若真的是高新鄭公寫的這種東西,又怎會如此通篇都是胡言亂語?不過是有人借著高新鄭公的名聲,又自以為猜到當年爭端,于是借機生事而已。與其如此,不若首輔現在派人探望,他日安定了朝中狀況,借回鄉歸葬老太爺之際,再親自見一見高新鄭公?蔭其嗣子,刊其文,高新鄭公文集大大方方刊印出來,首輔大人的度量便顯而易見,日后再有此等東西,也就不攻自破了?!?/br> 如果不是確定汪道昆和高拱完全談不上交情,汪孚林就更不用說了,絕對沒有去過河南,張居正簡直都以為汪孚林這是要幫高拱起復!然而,世上終究沒有第二個邵芳,再加上,宮中李太后和萬歷皇帝母子身邊,還有馮保牢牢看著,他這個首輔也比李春芳牢固。因此,他在細細咀嚼之后,敏銳地察覺到了汪孚林建議之后藏著的某種東西。 “你是讓我為百年后計?” “首輔大人曾經說過,為人臣子者,當首要為國家計,可不拘小節??捎行┤缃衲茏龅男」?,倘若不及早做出來,將來被人抓住機會興風作浪,卻也來不及了。如今只是這通篇荒唐言,可日后若是真的有署名高新鄭公的某種書流行于世呢?退一萬步說,就算首輔大人能夠派人去高新鄭公家中秘密搜查,安知類似于這種東西的紙片,會不會被人早早收入囊中,就等著有朝一日散布于天下?” 一口氣說到這里,汪孚林只是頓了一頓,這才放緩了語速說道:“本來,我拿到這東西的時候,是想藏匿下來,不讓首輔大人知道的。畢竟,在如今皇上下詔奪情的節骨眼上,也許還有人因為奪情而指手畫腳,要是再加入這件事,首輔大人驚怒之下,恐怕會雷厲風行嚴查到底??僧敶酥H,奪情事大,此事不過區區小節,異日首輔大人只需分神片刻,就能將其了結?!?/br> 張居正輕輕舒了一口氣,激賞卻又警惕地說道:“你果然大膽?!?/br> “我其實并不愿意如此大膽,只是想到日后的后果,被這情勢所逼,便不得不大膽。畢竟,如今外間人人都說,我是首輔大人的心腹肱骨,既然如此,大事方針,我自不敢妄自開口,但此等細枝末節,只要能想到的,我當然決不能三緘其口。 便如從前別人彈劾我不稱職,到任兩三個月卻一道彈劾都沒上過,我并不為怒。而此次我一口氣彈劾兩位閣老一位尚書,別人都為之失聲,我卻并不為喜。這掌道御史不是我自己想做的,但首輔大人當初既然交托重任,我自當盡心竭力做到最好?!?/br> 年輕人做事最不考慮后果,這是張居正一貫的看法,從前他就覺得汪孚林那一次次膽大妄為的舉動便是如此,可現在,汪孚林明明白白告訴他,恰是考慮過后果才做出那種行為,他忍不住再次仔仔細細審視了一番面前這后生晚輩。雖說自己春秋尚好,汪孚林竟然就隱隱勸諫以百年后之事,可歷經父親此次突然病故,就算他才五十三歲,此時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