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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與先行者同謀,結黨造聲勢,最后很可能拿命換一個正義公道,換一個青史留名了。甚至有人會說,那是眼看前面的挨了廷杖,想要邀名就跟著上!你們想過沒有,就和當初嘉靖初年大禮儀之爭一樣,此事能勸得???如今在首輔大人眼中,有人正打算趁著他丁憂守制,奪其權,毀其政,令他多年心血毀于一旦,你認為他聽得進去那些忠孝節義的真心勸諫?相反,他只會覺得是此前鉗制言路還完全不夠,日后只會變本加厲?!?/br> “須知他一向覺得,只要目標是好的對的,用什么手段都沒關系。你們總應該聽他平日說過,為人臣子者,當首要為國家計,可不拘小節?!?/br> 馮夢禎只覺得自己第一次認識汪孚林——即便他確實打算勸阻張居正奪情,當然沒那么直接,而是打算去先勸張嗣修,可他也斷然不會在背后這樣評點張居正,這話實在是犀利得露骨三分。他側頭看了一眼同樣震驚的沈懋學,口吻已是沒有一開始那樣激烈。 “可終究得有人告訴首輔大人,孝道乃是天倫,他這樣是不對的?!?/br> “你們不站出來,也會有別人站出來,有別人告訴他。但你們勸阻,首輔大人會不會想,我如此真心賞識,真心簡拔的人尚且如此待我,如此不解我心,今后還有幾人可以信賴,可以托付?今后他用人,豈不更是無人敢勸,更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可我們不說,天下還是會有公論!” “說得沒錯,天下悠悠眾口,斷然難以禁絕。但是,從前首輔大人上過整飭學政疏,今后他會不會因為公論,禁毀天下私學,更重申洪武舊政,禁止秀才評論朝政,甚至于像我在廣東碰到的一樣,有提學道揣摩他的意思,于每縣只取秀才一兩人,以此鉗制天下士人?” 見沈懋學和馮夢禎已經被自己描述的景象給驚得目瞪口呆,汪孚林心里卻想到,張居正在奪情之前固然已經算得上是獨斷專行,剛愎自用,但比起奪情之后的大棒政策,那卻是小巫見大巫了。是不是因為發現自己的學生,同鄉,曾經提拔信賴的人竟然在關鍵時刻倒戈一擊,這位萬歷首輔方才干脆走了另外一個極端,在推行新政上采取完全的高壓政策,用人上只憑自己喜好,甚至在對待萬歷皇帝的時候,也不自覺地將那種毫不通融的態度給擺了出來? “每個人心里都有一桿秤,我不去勸伯父,也不想再勸二位。二位為的是心頭公義天理,我則是想為士林多留點元氣,更重要的是……我希望能夠留下來,稍稍勸住一點首輔大人的雷霆手段,也算是為將來的張家積點德。有道是,去留肝膽兩昆侖,兩位日后和我割袍斷義也好,在背后罵我汪孚林只知道趨炎附勢也好,都沒關系?!闭f到這里,汪孚林頓了一頓,又看著沈懋學說,“無論沈兄作何選擇,如何觸怒首輔大人,金寶的婚事,我都不會反悔的?!?/br> 他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更深一層的意思——自負敢言的清流,太容易被某些別有用心的大佬利用了! 而當這些清流也捏成一團結黨,為了反對而反對,那更是遺禍無窮! 見汪孚林拱了拱手,徑直和兩個隨從會合,隨即上馬回城,馮夢禎忍不住求救似的看向了沈懋學。 “汪世卿說的這些……真可能發生?” “也許……不,應該是肯定會發生?!鄙蝽畬W臉上不知是哭是笑,想到了當年汪孚林在遼東時,也有過某些斷言。 事到如今,到底是退是進? 第八零三章 疏不驚人死不休 傍晚時分,一乘兩人抬的小轎在葉家門前穩穩落下。從轎子上下來的葉鈞耀跨過轎桿,見門前一個一個門房迎上前來,他突然長長舒了一口氣。 在這京城他呆夠了,終于可以跳出去好好舒展一番筋骨! “老爺,二姑爺已經來了?!?/br> 聽說是汪孚林來了,葉鈞耀看似只是點了點頭,臉上也沒什么大變化,但腳下卻走得飛快。張居正奪情這么天大的事,別說他在戶部自有各式各樣的議論,就是甬上鄉黨之間,對此也有各種各樣的看法,其中不以為然的人相當多,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但這些都是題外話,他很清楚,這會兒汪孚林匆匆趕過來,想要確定的肯定只有一件事。 當來到妻子蘇夫人起居的正房時,他就只見汪孚林陪坐下首,卻正在和葉小胖一來一回說著話,卻是正在考問葉小胖的學問。見長子滿頭大汗,甚至連自己進屋也沒察覺,汪孚林亦是專心致志,他就沒出聲,甚至還對蘇夫人打了個手勢,直到這郎舅倆告一段落,他才咳嗽了一聲。見女婿和長子連忙站起身來行禮,他就頷首笑道:“孚林,你看明兆眼下這學問功底怎樣?” “鄉試之難,更勝過會試,尤其是南直隸和浙江這種地方?!闭f到這里,汪孚林頓了一頓,這才笑瞇瞇地說,“我本來還想著給方先生和柯先生寫封信,看看他們能否幫個忙,但現在,秋楓有信過來,說是如今這位南京國子監祭酒督學嚴格,而且,自從隆慶元年,兩京鄉試監生革去‘皿’字號,結果只有數人中舉之后,南京監生一度大鬧,現在又恢復了額度,我覺得可以問問明兆自己的意思,是否愿意去南監攻讀,和秋楓做個伴,爭取考個舉人?!?/br> 想到那次躲在書房里,在黑暗中聽到母親的那番話,葉小胖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大聲說道:“我去,我一定會考個舉人出來!” 見葉小胖竟然如此爽快,葉鈞耀登時有些意外。他當然知道這個大兒子就那么點天賦,比自己當年更勉強,可就算這時候讓人去改學武藝考武舉武進士,那也遲了,更何況葉家又不是余姚孫氏,他和三房兄長的關系就那樣了,要是下一代沒一個把得住的,那怎么行?明知道兒子并不是那么喜歡讀書,此時卻愿意去南監,他忍不住贊賞地沖著葉小胖點了點頭,打發人下去后,揉了揉太陽xue,這才打起精神先丟出了一個好消息。 “今天吏部那邊給我遞了明話,我選了江西按察副使,提學道?!?/br> 按察副使只是一個級別,擔任的很可能是兵備道,分巡道,提學道,這其中,葉鈞耀在進戶部擔任員外郎之前,已經當過正五品的按察僉事徽寧道,在京城又已經當了這么多年京官,放出去的時候仍是按察司,級別提一級就順理成章了。然而,竟然是提學副使,這就意義不同了,因為這意味著未來一任三年之內,整個江西各府縣的新秀才,全都要出自葉大宗師之手! 因此,即使是蘇夫人,此時也不禁又驚又喜,可看到一旁的汪孚林顯然沒那么高興,她立刻問道:“孚林,你可是有什么顧慮?” “江西乃是科舉大省,但解額卻不算多,隆慶四年,江西遺才試就踩死過六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