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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監張豐口中聽到了一個頗為含糊的訊息,這才選擇今日在張家旁觀了那樣一場家法之后,先去許家,再來殷家,問出了那樣一個直截了當的問題??墒?,哪怕有所預料,他仍然心里咯噔一下,暗想這真的是很糟糕的一件事。 第七七五章 除之而后快 盡管開國的時候明太祖朱元璋嚴刑峻法,對貪官污吏重拳出擊,可歷經兩百年到現在,不貪的官員反而成了珍稀動物。甚至于你只要有能耐,上頭又有賞識你的人,那么還會被提拔重用,因為很多時候根本就無人可用。從八股文這座大山中,歷經拼殺突圍出來的,雖有張居正高拱這種能寫一手好八股,卻也能治國理政的真材實料人士,但畢竟是少數,很多進士根本就是書呆子。 而相傳當初殷正茂就是在被人非議,說他性格貪婪的情況下,被高拱力排眾議啟用的。 于是,哪怕曾經在兩廣總督任上平了韋銀豹那場暴亂,如今業已是戶部尚書,可那段過往終究難以抹去。只有殷正茂自己知道,他有多感激高拱給了自己這么一個機會,就有多痛恨高拱放縱了那樣一種輿論。他固然并不是像那些被百姓稱頌的青天一樣分文不取,但也不曾盤剝百姓,橫征暴斂,只不過是照著前任的舊例,該收的例錢從來不推卻,有人送禮,不過分的事情就笑納而已,這個貪字本來就是有心人硬扣的帽子,如今卻摘不下來了! 要知道,相比徽州汪程許那些大姓,上里殷氏并不遜色分毫。殷氏先祖當年從賈似道征戰,兵潰后便遷居徽州城,而后又搬到了歙縣上里,從元代開始就以造橋修路筑壩的善人形象聞名鄉里,到了三世祖時,更是相傳和寧河王鄧愈相交莫逆。五世祖殷榮信人稱資產億萬,六世祖殷道明旌表尚義坊,死后更有周洪謨程敏政記述其賢,李東陽親自寫墓志銘,唯一遺憾的便是全族秀才監生雖常有,舉人卻始終沒有,家業漸漸不如鼎盛時期,進入了衰退。 直到傳到十一世,殷正茂這才破了家里沒舉人沒進士的怪圈。 所以,如今終于能讓徽州城中多一座大司徒坊,成為宗族的標桿人物,殷正茂當然絕不希望自己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而遭人攻擊。而且,在他看來,自己向游七饋贈那些禮物,實在是因為當時徽州那場糾紛鬧得不小,自己病急亂投醫,希望探聽張居正的真正心意,也希望朝廷能夠在這場紛爭中偏向歙縣,并不是為了自己求官??墒?,在汪孚林這么個小字輩面前,他卻覺得如此辯解不免有此地無銀三百兩之嫌,因此點出夏稅絲絹之后,就沒有再找理由。 見汪孚林自己反而在那皺眉糾結了起來,殷正茂忍不住哂然一笑道:“我當官這么多年,被人誹謗還少嗎?多這一樁不多,少這一樁不少!” 現在是沒什么,可給張府家奴送禮這種事,實在是太傷名譽了,日后清算時躲都躲不掉! 汪孚林心里這么想,但嘴里當然不可能這么說。別看殷正茂當年是排名倒數的三甲進士,如今卻是堂堂二品大員,戶部尚書,官職還在汪道昆之上,他就算是來給人善后出主意的,也得擺正姿態。于是,他在心里合計了一下,便苦笑了一聲。 “大司徒恐怕不知道,馮公公派去的徐爵看似是給游七求了情,免得他被首輔大人趕出張家之后流落街頭,反遭敵人算計,其實卻是另有玄機。就在前些天,張府長班姚曠和馮公公的侄兒馮邦寧沖突的事,大司徒應該聽說過吧?我道聽途說了一個消息,當然僅供參考。據說,是游七眼看姚曠日益得首輔大人信賴,從中弄鬼,這才鬧出了這么一起鬧劇。如果真是這樣,馮公公派人把游七弄回去,只怕目的就絕不單純了?!?/br> 果不其然,得知游七不但得罪了張居正,而且還重重得罪了馮保,殷正茂頓時維持不住鎮定的臉色。 張居正那里,他還能憑借科場同年,兼可靠下屬這一身份,想方設法消弭自己身為堂堂尚書卻給游七送過禮這種事情的影響,可馮保那里……他完全沒有門路!萬一馮保從游七口中問出他那點事,然后因此銜恨上來,他就太冤枉了,要知道太監的遷怒往往都是毫無理智可言的! 他已經在游七那里栽過一次跟頭,總不成再去巴結馮保的門客徐爵吧? 盡管殷大司徒宦海沉浮三十載,過的橋只怕比汪孚林走的路還多,可此時此刻方寸一亂,他終于收起了那二品高官的矜持,不得不正視汪孚林。 之前在兵部尚書的廷推上,他選的也是王崇古——他并不知道譚綸臨終前寫給張居正的私信,但卻和汪道昆商量過廷推時的選擇,知道這是結果無法改變之下做出的利益最大化原則,所以對汪孚林的年輕任性未免不以為然。 畢竟,汪家伯侄假裝反目這種內部情報,他當然尚不清楚。 可如今就是這樣一個他評判為到底太年輕太沖動的后生晚輩,親自給他帶來了一個棘手的消息! “你可有什么主意?” 能夠聽到殷正茂吐露這么一句話,汪孚林頓時暗自舒了一口氣。他笑了笑,隨即輕聲問道:“大司徒當初送禮時,派去的人是否帶著禮單?” 這就是問物證的意思了。殷正茂有些不自在,但還是搖搖頭道:“畢竟此事不光彩,不過就是派了個人,捎了個口信而已?!?/br> “那么,游七是否對他人提過,您恐怕也不知道?” 殷正茂這次沒答話,心里卻頗為后悔那時候功利心太強,以至于完全忘記這種事一旦敗露,是多大的把柄。 而汪孚林并沒有賣關子的意思,當即開口說道:“其實,只要游七早點死,很多事情就能不了了之?!?/br> 盡管從個人角度來說,就因為游七和孟芳的那點私心,四年前自己的舉人功名差點出問題,浙軍老卒差點被牽連清洗,再加上之前游七拼命想要拉他下馬,汪孚林巴不得游七能在馮家多吃點苦頭再死??墒?,他深知這種人還是死了才更穩妥,畢竟死人是不可能再卷土重來,煽風點火的。 殷正茂一下子眼睛大亮,暗悔自己怎么就忘了這一點。然而,人在馮保手里,他就算是戶部尚書,難不成還能把手伸到馮保那去滅口? “大司徒也不用太擔心。不妨這樣,如果三日內,沒有游七的死訊,大司徒就私底下去找首輔大人負荊請罪,悄悄把事情說清楚。但三日內,如果游七死了,大司徒就當成事情沒有發生過,如何?” 直到這時候,殷正茂方才倒吸一口涼氣,用某種難以名狀的目光盯著汪孚林。這豈不是說,人在馮保手中,汪孚林也能想辦法滅口? 盡管他難以置信,但思來想去,他不得不承認這是沒選擇的選擇。張居正這個人精明強干,如果真的知道他給其家奴送禮,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