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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大公子哪里話,我可是常來常往濠鏡交易的,一來二去就學會了,但也得下不少功夫。陳大公子您可是讀書人,以后要做官的,這番商的話有什么好學的?真想要聽明白,不是還有我居中翻譯嗎?” 大齙牙說到這里,突然瞟了一眼那些停滿了碼頭的船只,就指著一條掛著鮮亮旗幟的六桅大船,滿臉笑容地岔開話題說:“看,那條船叫做里斯本號,里斯本據說是佛郎機人的都城,就和咱們的京城一樣。能夠用都城來命名一條船,這可是天大的面子,我說的那位賽老爺就是這條船的船長,他姓佛朗哥,佛郎機人都叫他佛朗哥船長。據說他家中夫人的一個親戚,那可是佛郎機人的國公,手底下千軍萬馬,用咱們的話來說,那就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 小商人們抬頭望去,發現大齙牙說的那條船真的是碼頭所有船舶中最大的,而自己要賣東西的就是這條船的船主,眾人頓時歡欣鼓舞,全都認為能賣個好價錢。 當然,這絕不包括汪孚林。他一路走來就已經發現,之前望德圣母堂所在的區域是個很熱鬧的廣場,根據布局來看,那里才應該是商業區。這碼頭絕非像大齙牙所說是什么交易區,泊船雖多,船頭上也有留守的衛兵,但相對于之前經過的那些商業街,竟顯得冷冷清清,除卻他們這一行之外,更是基本上看不到明人。盡管他這輩子也不知道多少次行險,但此時還是第一時間對身邊精通粵語的向導陳阿田低聲囑咐了幾句。 聽到汪孚林的吩咐,陳阿田警惕地往四下里一看,立刻點了點頭,不動聲色放慢馬速落在后面,等到汪孚林等人繼續前行后,他就悄然撥馬往外跑去。 汪孚林看到人離開,這才輕輕舒了一口氣。小心駛得萬年船,他要是在這里栽了,傳出去可是笑話。讓陳阿田留個記號警示小北再去提調司,而他再留一會,鬧明白這邊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之后,也可以趁機開溜了。 第六七一章 宰肥羊 大齙牙對汪孚林派人離開毫無所覺。眼見那條六桅大船里斯本號漸漸在望,他咧嘴一笑,隨即將雙手張開放在嘴邊,先是發出一聲呼哨,等到甲板上有人匆匆現身,扒著欄桿看了過來,他又跟著大聲嚷嚷了一句,卻不是粵語,而是和之前與衛兵交談時類似的語言。 隨著他的嚷嚷,之前那條六桅大船上,有好幾個黑發棕眼的人出現在船頭,也回了幾句誰也聽不懂的語言,他們和大齙牙彼此交流了一陣子后,很快就有人順著繩梯爬了下來。隨著這大約七八個人下地,大齙牙屁顛屁顛迎上前去,嘰里咕嚕也不知道說了點什么,指指點點眾人,那臉上滿是諛笑。 汪孚林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葡萄牙語,但卻覺察到大齙牙的外語說得很溜,和這些顯然是外國人的家伙沒有半點溝通障礙。而等到大齙牙說完之后,那些人便哄笑了一陣,須臾就往他們這邊過來。為首一個四十開外,高大健碩,一頭黑發卻不像中國人那樣烏黑,而是偏深棕色,眼睛也一樣是棕色的,此時臉上還帶著深深的笑意,容貌非常英俊,要是放在后世,絕對夠格稱得上葡萄牙美男。 汪孚林曾經去過葡萄牙和西班牙旅游,知道伊比利亞半島那個地方不同于歐洲腹地的法國德國英國,因為曾經遭遇摩爾人入侵,血統不純,金發碧眼在這兩國之中也只是少數,反而是黑發棕目占據絕大多數,眼前這些人顯然就是。然而,當他聽到這葡萄牙中年美男笑著cao著一口生硬的粵語說話時,他不由得挑了挑眉。 “歡迎各位來到里斯本號,只要帶來的商品質量上乘,我不在乎價格!” 既然是會說粵語,剛剛卻又和大齙牙嘀嘀咕咕用本國語言說話干什么?再加上大齙牙之前故意帶著他們去望德圣母堂,又對他見過一面的那個塞巴斯蒂安·佛朗哥異常關注,看來,這家伙一路上總是以老馬識途的姿態引導那些小商人,更對他大獻殷勤,應該有問題!尤其是他聽到大齙牙對他和其他人介紹那個葡萄牙美男的時候,他心里的懷疑已經達到了頂點。 “這位就是賽老爺,也是佛朗哥船長?!贝簖_牙卻沒看出來汪孚林那挑了挑眉的表情,介紹完人之后,他壓根沒給那些小商人們說話的機會,立時便殷勤地搶過了介紹貨物的任務,“佛朗哥船長,我們這次帶來交易的,是最好的絲綢,你看,整整有一車,還有這些瓷器,也是來自江西景德鎮官窯的最佳貨色……” 汪孚林之前就通過巧妙的溝通,提前看到過這些小商人帶來交易的東西。對于這幾年中在浙江南直隸到處跑,見慣蘇杭那些最上等絲綢的他來說,這些人帶的絲綢是中下等的白絹——當然,也不排除西方人更喜歡白絹,勝過那些色彩華麗的綢緞,但瓷器就是很明顯的把素白胚運到廣東進行再加工的東西了,和景德鎮扯不上半點關系,雖說佛山鎮的瓷器精品往往也都是這么再加工的,可更坑爹的是這些瓷器的工藝根本就不怎么樣,畢竟他的察院之中,還有不少來自佛山鎮出產的瓷器精品。 所以對大齙牙的胡吹,他根本就是嗤之以鼻。 然而,那佛朗哥船長一面聽大齙牙介紹,一面示意下頭的水手搬下箱子,然后不過粗粗檢視了幾樣貨品,就豎起了大拇指連聲叫好,繼而就開始一本正經和小商人們比劃著那些形容數字的手勢,赫然是開始討價還價。三大車東西,在汪孚林粗粗估算下來,頂多總共就價值一兩千銀子左右的貨值,大齙牙帶來的三個小商人張口就是一萬兩。而在那個佛朗機船長連番討價還價之后,價錢從一萬兩,九千兩……漸漸被砍到了七千五百兩,三個小商人卻再也不肯松口了。 看到這樣的情形,汪孚林才奇怪了起來。難不成大齙牙真的不是宰自己這些肥羊,而只是打算帶著這些小商人,狠狠宰這些不知道東西好壞的佛郎機肥羊?而就在這時候,他身邊也圍上了幾個水手。這些人似乎不像那個葡萄牙美男似的能用比較熟練的粵語和人交流,只是拿出各式各樣的小東西,然后比劃手勢,充當翻譯的卻是那個大齙牙。 “這是滿剌加那邊特產的南海珍珠,做成耳環又或者手串是最好不過的?!?/br> “這是瑪瑙杯子,佛郎機那邊是沒什么能工巧匠,回頭陳大公子到廣州城里,找個人好好打磨打磨,也是一件上好的壽禮?!?/br> “這些寶石您瞧中沒有?別看現在瞧上去不怎么樣,打磨切割之后,全都是一等一的上好貨色,做嵌寶點翠的首飾最合適不過了?!?/br> “這犀角也是南洋特產,尤其是這碧犀,聽說能解百毒……咳,要是都看不中,船上還有西洋那邊過來的上好香料,什么沉香、金銀香、速香,應有盡有,不如陳大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