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573
。 這些雜七雜八盤根錯節的關系,別說汪孚林從前不在乎,壓根不了解,他到現在也沒完全弄清楚,只約摸了解了一下幾家人里頭當家的,僅此而已。畢竟,他這兩年就沒怎么閑著的時候,一閑下來就會被拎去備戰科場,哪有那工夫。而且這回他來揚州完全是因為順道,打算過來看看能否解決了汪道昆的交待,可既然正好恰逢其會,程老爺又給他提供了不少寶貴的消息,他便打算試試看。 這五房族人早已貌合神離,離間甚至都不用,但他眼下的工作重心在于能否把人拉過來。 所以,他壓根沒費神去找汪道旻,在他看來,這家伙已經被程老爺為首的徽商唾棄到死了,不值得在這個注定要敗亡的家伙身上費腦筋。而在剩下的四房人中,他劃拉了一下,根據汪良彬的講述,從中扒拉出了一個人選。 汪道縵,當初創業的汪家七兄弟中最年少的那位幺叔一脈,如今年方二十,父親早年過世,讀書磕磕絆絆考中了個秀才,而后就很有自知之明地不再繼續科舉,而是打算在家族生意中摻一腳。然而,盡管和汪道旻同輩,可年紀卻只有對方一小半的汪道縵卻壓根沒能在鹽業中插上手,之前執事的一年中還犯了好幾個不大不小的錯,雖沒像汪孚林的老爹汪道蘊那樣倒霉賠出去大筆銀子,可不善經營的評價卻瘋傳了出去,據說在岳家也抬不起頭來。 此時此刻,站在這家門前,汪孚林對比之前程老爺家那富麗堂皇的光景,不得不感慨汪氏不如前真是不假。這座徽式住宅前頭門罩上的石雕已經殘破了,不但如此,原本應該對比鮮明的黑瓦白墻,黑瓦有很多補過的痕跡,白墻仿佛也有幾年不曾粉刷,看上去顯得有些落魄。門前并沒有專職的門房,只有個小童坐在那兒逗著一只瘸腿小狗,此情此景仿佛不像是揚州,而像是在徽州鄉間。 汪孚林囑咐其他人在附近找個館子閑坐,自己肅了肅衣冠上前求見,只說自己是松明山汪氏族人,到此拜見族叔。他平時衣著就向來以舒適為主,并不奢華,門前那童子打量了他一眼便心領神會,拔腿進去通報了之后,等到出來就小聲提醒道:“老爺在書房見你,不過你最好少停留點時間,否則太太知道了一定會過來,到時候可沒什么好聽的話?!?/br> 一聽這話,汪孚林就知道人家是把自己當成了打秋風的。他也不解釋,笑著謝過之后就隨那童子入內。果然,和這座宅子外頭給人的印象一樣,里頭也是顯得有些陳舊斑駁了,書房門簾是半舊不新的斑竹簾,里頭除了主位之外,只有一張椅子,上頭搭著布面已經洗得發白的椅袱。作為晚輩,哪怕年紀就相差幾歲,他還是少不得行禮稱了一聲叔父,卻發現汪道縵形容消瘦,整個人也沒有太大精神。 汪道縵并沒有問汪孚林出自松明山汪氏哪一房哪一支,對于汪孚林杜撰的名字汪雙木也沒有太大反應,寒暄過后,他就細致地問了族中除夕祭祖,春耕秋收等等鄉土風情,到最后才苦笑道:“祖上遷居揚州時間長了,我還真想舉家搬回去,鄉里鄉親也好有個照應?!?/br> “誰不知道揚州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富庶之地,鄉間也不知道多少鄉親羨慕叔父定居揚州?!蓖翩诹智埔婇T簾那邊影影綽綽仿佛有身影晃動,故意用打秋風的親戚那種招牌的口氣說話。這下子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了一聲冷笑。 “就是如此,鄉野村夫無不羨慕揚州富貴,只有沒出息的人才會覺得,山野鄉居比這揚州富貴窩來得好!” 隨著這話,就只見一個身穿石榴紅裙的少婦進了屋子。只見她頭上金簪珠釵,耳上垂著明珰,脖子上還掛著個珠玉輝耀的項圈,看上去珠光寶氣,仿佛是哪家闊太太。她盛氣凌人地斜睨了汪孚林一眼,隨即就沖著汪道縵撇了撇嘴。 “有功夫成天接待這些松明山的親戚,還不如去你四哥那兒說說軟話,重新接納了你進去掌管生意。否則讀書不成,經商又不成,這一家吃喝用度怎么辦?你哪來的余錢接濟這個,周全那個,你忘了今年年關你四哥那兒才送來多少紅利銀子?四百兩,打點了各處年禮后,連塞牙縫都不夠!” 這尖酸刻薄的話一出,汪道縵臉上一暗,肩膀卻劇烈抖動,顯然氣得非同小可。然而,那少婦卻絲毫不覺得有什么過分,又剜了汪孚林一眼扭頭就走。摔下那斑竹簾的時候,她還不忘冷笑道:“如果你不去求四哥,那就去給我爹幫把手也行,爹那兒正好還有家綢緞鋪子的掌柜剛辭了去?!?/br> 等人一走,汪孚林就只見汪道縵無力地癱坐在那兒,許久才強笑道:“她就是這脾氣,讓賢侄見笑了?!?/br> 汪孚林從前見過的那些婦人,大多數都是丈夫的賢內助,這樣不依不饒的卻還是第一次見。他沉默片刻就問道:“聽說叔父膝下并無子女?” 這個問題頓時又觸到了汪道縵的心頭痛楚。盡管知道不該在族親晚輩面前流露出這些,可剛剛妻子出口傷人,實在是讓他失望透頂,竟不由自主地喃喃說道:“她嫌棄我一無所成,說是生了子女也受苦,因此始終不肯……若再這樣下去,便照她的意思,和離吧!” 汪孚林記得這年頭連寡婦再醮都要被人指指戳戳,沒想到這少婦竟然會因嫌棄丈夫而生出這種意思來。雖說勸和不勸離,可他可沒興致管人家的家事,當下起身到了門邊上,見這會兒再沒有什么人偷聽,他知道那少婦已經看扁了自己,不愿意費那精神,當下微微一笑,又回轉到了書桌邊上。 “叔父,侄兒剛剛忘了自報家門。雙木乃是侄兒乳名,在下松明山汪孚林,家父諱道蘊?!?/br> 汪道蘊的兒子?那個被人坑騙賠了無數進去,還是汪道昆汪道貫兄弟幫忙填補了虧空,于是灰溜溜回了松明山的汪道蘊的兒子? 汪道縵大為訝異地看著汪孚林,陡然之間想到上次汪道貫會試經過揚州時,提到的徽州舊事。如果他記得沒錯,汪道蘊那是個比他還要迂腐的書生,可卻有一個讓汪道昆汪道貫兄弟都贊口不絕,在徽州大名鼎鼎的兒子,就是眼前這個小少年? 第四二八章 戲沒演好就拆臺了 “二月二龍抬頭的時候,最早的那批油菜花開了,黃澄澄的一片,田間地頭全都是,好看極了?!?/br> “過了正月,斗山街許家在水西十寺出錢大辦了一場規模很大的法事,說是斗山街許老太爺請祖宗們保佑小一輩……” “斗山街,斗山街還是老樣子,每次上上下下要爬老長一段山路,所以轎夫最可憐了?!?/br> 此時此刻,正對揚州北城門天寧門的天寧寺禪房中,一位富態慈祥的老婦正拉著小北坐在羅漢床上,聽她講述著徽州那些事。帶著幾分熟悉的鄉音,絲毫沒有見外人羞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