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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開的一條道進來,在鏢局門前坐下。這位今天說什么都要來看熱鬧的朝廷命官,正是杭州府推官黃龍,他神態自若地無視了四周圍那些關注的目光,輕輕一拍手,自有隨從往后頭一輛馬車上,搬下來一個顯然很不輕的箱子,當箱子的木蓋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掀開之后,四周圍頓時傳來了一聲驚呼。 “長風鏢局所屬鏢師此前在山陰古水道上,擒獲水匪以及花子幫拐子若干,應得寧波府花紅五百兩。今開張之禧,寧波府鄞縣銀兩解送到,本官受杭州府凃府尊之請,當面發放,以褒獎義勇,望諸位再接再厲!” 盡管自從一兩個月前,就有類似的消息從寧波那邊傳來,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這會兒眼看著白花花的銀子,眼看著那一溜藍綢衣裳的漢子,齊聲轟然應喏謝過,那氣勢和往日市井之上的烏合之眾不可同日而語,那些圍觀的閑漢就更加艷羨了。而羨慕嫉妒恨的同時,更多的人心里都不免有些犯嘀咕,這些家伙上頭那位最有名望最能打的把頭鐘南風都已經充軍了,剩下的人雖說悍勇,可也就那點鄉下把式,真有那么大本事? 楊文才代表眾人接受了褒獎,同時命人把錢箱抬到鏢局里頭。他知道這只不過是做戲而已,要說賞金,之前在寧波的時候,那幫兄弟就已經領出來了,可后來汪孚林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又通過鄞縣那位陳縣尊給送了回去,就是為了倒騰如今這么一手,不過再做一場戲而已。此時此刻,見四周圍聚集起來的人越來越多,其中還有不少當年打過交道的熟面孔,他就清了清嗓子,高聲說起了話。 “各位鄉親父老,想必都認識我家把頭,還有我楊文才這張臉。從前那些往事,不提也罷,鐘頭已經充軍薊鎮,往戚大帥麾下效力贖罪,我等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剛剛黃推官提到的那撥水匪,正是幾個兄弟接下護送歙縣葉縣尊夫人前往寧波的路上,一舉擒獲的!如今既然已經有了第一票走鏢的開門紅,方才在杭州湖墅開張鏢局,多謝諸位今天來捧人場!” 作為打行中人里少有的知識分子,楊文才稍稍一頓,不等其他人做出反應,他便接著滔滔不絕了起來:“何為鏢局,很簡單,一是人鏢,二是貨鏢。走南闖北的生意人全都知道,出門在外,多會碰上那些預計不到的情況,就算自家有家丁,有時候還會陰溝里翻船,甚至這些家奴里通外人,累得主人受害。至于貨物,碰到各種各樣損傷的那就更不用說了。咱們這鏢局,承接的就是這樣的生意。此外,看家護院,保護家門,此等種種全都可以商量?!?/br> 楊文才說話的這會兒,原本在附近陳老爺名下那些青樓楚館看門的那些打行漢子們,已經都匯聚了過來??此轮怩r,神采飛揚,想當初都見過他落魄模樣的人們,不少都很有些妒火中燒。當下便有人起哄道:“光會吹有什么用,想當初你們在湖墅可不算是頭一塊招牌,現在就靠你們這些家伙,真能夠保雇主人財不失?還有,誰敢保證,你們不會監守自盜,大伙兒說是不是?” 聽到四周圍附和的聲音此起彼伏,楊文才早就得過汪孚林的囑咐,卻也并不惱怒,而是鎮定自若地說道:“關于監守自盜,各位有這擔心自也難免。然而局主考慮周到,命將這鏢局所在房屋地契房契,一并在官府登記,如有此事發生,當發賣房產作為填補。至于各位質疑我等兄弟這些人的本事,各位想來也看到了,不過數月功夫,兄弟們精氣神便和從前大有不同,武藝也各有精進,但只憑我等,自然分量不夠,所以就我在內,不過只是小小鏢師而已,真正押送的時候,自然有鏢頭領銜?!?/br> 聽說楊文才不是攬總的,這次立刻就有人追問道:“那你們上頭的鏢頭是誰?” “便是曾經被胡宗憲胡部堂,徐文長徐先生稱贊不已的天下勇士,新昌呂光午呂大俠的親傳弟子,謝榮謝鏢頭,徐征徐表頭,羅續羅鏢頭!” 就猶如南直隸一帶,丹陽邵大俠邵芳名聲赫赫,在杭州一帶,呂光午同樣名聲如雷震耳。僧寺之中獨力抗下五百僧兵,率軍解桐鄉之圍,甚至一人獨殺倭寇,救出主將阮鶚,其后不要封官,只討米五百石散給饑民,全都為人稱道。只不過,新昌呂氏乃當地豪族,甚至還有呂光洵這樣的朝廷命官,所以絕少有人用大俠二字稱之呂光午,但這并不代表別人就不知道他。隨著謝榮等三人出來,四周圍先是呈現出了片刻的寂靜,而又就有人鼓噪了起來。 “你說是呂大俠的弟子就是呂大俠的弟子?有何憑……” 那叫囂的人連話都還沒說完,就只覺眼前猛然一花,隨即整個人就猛地騰云駕霧飛了起來,眼看就要摔下地面跌一個鼻青臉腫,他還來不及驚呼,卻只覺得后領子又被人猛地一提,繼而再次高高飛起。如是重復了兩三次,當此人再次回到原位搖搖晃晃站著的時候,腦袋暈乎乎的他傻呆呆地看著四周,這才發現周遭五步之內沒有一個人,只有那些糅合著驚懼和敬畏的目光。 當事人沒看清楚,其他人卻看清楚了,就在那人說話的時候,出來的那三位中年人中年紀最大的一個猛地一躍凌空,將此人從人群中揪出來,在其本來站立的位子上落地借力,而后又后發先至追上了這個被扔出去的家伙,再次扔了其一回。至于接下來,將其當成雜耍的玩意一般扔來扔去的,則是另外兩位鏢頭了。想到他們適才舉重若輕將這個塊頭不小的家伙玩弄于股掌之上,直到這時候,圍觀的百姓方才叫了一聲好。 謝榮微微一笑,露出了一口保養極好的牙齒:“呂師如今不在新昌,找不到人求證。若是覺得不信,自己出來,咱們搭個手就是了。只不過,想當年呂師就斥責過我,武藝不行,脾氣挺大,手撕虎狼就算了,打人的時候千萬悠著點,否則賠不起湯藥費。今天正好府衙黃推官在這兒,各位要下場的,還請自己簽個契書,死活不論?!?/br> 黃龍頓時暗自苦笑。汪孚林從哪找來的這樣兇人,竟然要死活不論?就算簽了這樣的契書,官府也不能不管,這也太兇殘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四周圍人群嗡嗡嗡議論的聲音不少,真正跳出來挑釁的竟是一個人都沒有。仿佛是覺得老大沒意思,謝榮惱怒地冷哼一聲,突然叫道:“拿我的棍子來!” 眼看鏢局內一個壯漢用肩頭扛來了一根看上去平平無奇的棍子,就只見這位三十出頭的壯漢隨手一抄,身邊立刻就沒了人,也不見他如何作勢,一根棍子耍出了呼呼風聲,恰是水潑不入,末了他猛地跺腳一摔棍子,口中一聲如雷暴喝。聽到那喝聲,周遭眾人忍不住連退數步,等那棍子一著地,那地動山搖一般的錯覺又讓眾人連退數步。想不到這區區一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