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綢繆許是這些年身體保養得不錯,不過是三兩日的功夫,來福公公便已經可以下床行走了。雖然離行動自如還有些距離,但比起往日躺在床上那副模樣,真是好上太多了。隨著來福公公身體的好轉,這個荒廢的小院漸漸地便就有了更多的人跡。牧葉每日忙著職守,雖對于來者心中有數,但并不多問。爾后,牧葉的那幾個師兄,也都一一來了。每日里忙前忙后地伺候著來福公公,來福公公倒也沒有什么異樣,坦然自如地受了。更甚之,他還語氣淡淡地指點牧葉:既然他們是我的徒弟,那么他們的孝敬我就受得起。至于別的,就要看他們自個兒的造化了。這是來福公公的原話,且是當著諸位師兄的面前說的。諸位師兄的臉色,牧葉自然是清楚,但瞧著來福公公的模樣,他卻也不敢說什么。宮中規矩,徒弟既然拜了師,便有著奉養照看師傅的義務,這一次是他們有錯在先,師傅再怎么磋磨他們,他們都得受著。不過將養上五六日的功夫,來福公公的身體便徹底地好轉,可以搬回他自個兒的小院,也能回去接手他自己的職守了。當天夜里,在昏黃的油燈下,來福公公端坐在案桌邊上的圓凳上,盯著面前垂手躬立的牧葉,目光銳利,語調鄭重。關于日后前程如何,你可想好了?牧葉抬起頭看進來福公公的眼里,又低了頭去,道:請師傅指點。這么段時日共患難,牧葉與來福公公之間的距離已經不像往日那般遙遠了,甚至可以說得上親近。來福公公點點頭:你若想安安靜靜的,就隨著我在這清涼殿中值守。牧葉聞言,眼底快速劃過一道暗色。他要是安安靜靜的,那他怎么還能見到那個人?那他怎么還能與他相守?弟子不想一輩子在清涼殿里守殿門。來福公公聞言,不由得在心底低嘆一聲。誰又知道,在這宮里,最難尋得的,其實是平靜?他閉了閉眼睛:如今這三皇子殿下身邊的內侍已經在挑選了,你因著我,算是錯過了這一次。再想要這樣的機會,卻是不能了的。說到底,是我誤了你。牧葉搖頭:師傅您莫要這么說。來福公公搖搖頭,并不理會牧葉的回答,只自顧自繼續道:幸好,也不是沒有辦法。三皇子殿下要進學,按例是要挑選伴讀。伴讀雖不住在宮中,但因著種種關系,身邊也還是要配置兩個內侍。你可走這一條路。你可愿?皇子身邊的伴讀,皆是公侯官宦子弟,雖然比不上皇子尊貴,但也是自幼金樽玉貴地養大的,身邊豈可少了人伺候?但宮中不同尋常,伴讀身邊慣常伺候的人哪能隨便進出?故而便只能由宮中配置宮女太監隨侍。來福公公打的,就是這樣的主意。跟在皇子伴讀的身邊,雖然比不得皇子身邊的內侍金貴,但卻更為安全。而且若果謀劃得當,牧葉的地位可能更為超然。來福公公眼神平靜,只看著牧葉,等著他自己的決定。牧葉心中一喜,知道機會已經擺在了自己面前,但他自制力猶在,倒也還能把持得住。師傅,三皇子殿下身側可有三位伴讀來福公公點頭:按本朝規矩,是有三位,但若三皇子殿下自個兒不喜歡,也可以裁減。牧葉低頭沉吟半響,終于抬頭道:師傅,我能不能先見見三位伴讀?來福公公皺起了眉頭:這現如今伴讀人選雖然已經大致定了下來,但畢竟還沒有下了明旨,誰也不知其中會不會出什么岔子,再者,他們清涼殿雖位屬未央宮,但畢竟還是內宮,要見宮外官宦人家的小公子,何其難也?牧葉面上雖有些失落,但也不多。他自己也知曉,這事難辦。既然師傅為難,那也就罷了,只是,師傅您可曾有了人選?來福公公聞言,點頭道:我細瞧著,那戶部侍郎家的小公子不錯。當朝戶部侍郎沈明錦,出自忠勇公府,乃忠勇公嫡支三房嫡長子,雖已分家出府,但科舉入仕,年僅而立便已官居正四品,可見其能力。而來福公公所說的小公子,則是指他家庶出的三子,今年五歲的沈瀾。聽聞來福公公這話,牧葉心跳快了兩拍,面上更是泛起了微紅。來福公公看在眼里,只當他是興奮使然,并不曾放在心上,只繼續一點一點地替他扳開來說。這沈家小公子雖是庶出,但生母早逝,如今正養在嫡母身側,規矩禮儀都很不錯,聽聞很得三皇子殿下喜歡你跟著他,倒也算是一條不錯的路子。待得來福公公說完,牧葉正正收拾了自己面上的情緒,略一沉吟,點頭道:還請師傅安排。來福公公點了點頭,細看了牧葉一陣,才又說道:今日不用忙活別的了,收拾收拾,我們明日就回了吧。是,師傅。其實,這么一個破落的院子,根本就沒有什么東西需要收拾,就只是整理一二罷了。很快,兩人就熄燈安寢。這一夜,來福公公不時總能聽到不遠處鋪蓋傳來的響動。縱是被吵得難以入眠,來福公公也沒有出言苛責。畢竟還是年輕,經的事少,也是可以理解的。當年自己,不也是這樣的么?想到這里,來福公公笑了笑,轉個身睡去了。翌日,翻來覆去就是睡不好的牧葉還是早早地醒了,收拾妥當便回清涼殿值守。那里,安慶已經等在那里了,就是魂不守舍心神不定,連牧葉到了也沒見他像往日那般湊上來。牧葉詫異地盯了他幾眼,見他仍是不回神,搖搖頭,取了木桶抹布等物就開始灑掃。作為清涼殿殿門的值守小太監,他們并不僅僅需要守著殿門而已。同時,他們還需要負責殿門至前殿的灑掃。牧葉忙活了好一陣子,才聽到安慶急忙忙地另拿了木桶抹布等物在另一邊清掃。牧葉搖搖頭,也顧不得那邊的安慶比往日毛躁的動作,自顧自地認真灑掃。兩人都是忙活慣了的,動作倒也是利落。不多一會兒,他們便收攏了東西,重新回到殿門口守著。這一回,守在殿門處值守的,可就不止是他們兩個小太監了,還有別的內侍。那四個內侍見他們回來,俱都停了話語,相互招呼。牧葉和安慶兩人也都一一回禮,爾后,便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早晨陽光明媚,打在人的臉上還算舒服,到巳時,這夏日的太陽就顯出威力來了。牧葉和安慶兩人對視一眼,各自默契地往門檐的地方挪了過去。清涼殿中并沒有貴人起居,又少有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