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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話不多說,”溫常世收回了手,微微抬了抬下巴,對邵英祿說,“邵會長,怎么樣,來一把?看看邵會長運氣怎么樣?!?/br>若是在宜市,哪個三十歲出頭的商人和邵英祿說話這么不客氣,再劃算的生意邵英祿都不做。然而這是溫常世,邵英祿只好陪笑道:“骰寶我不在行,讓犬子代勞可好?”“押大押小罷了,說什么在不在行?!睖爻J烙檬持更c了點桌面,荷官便走過來,開始搖骰。骰子碰著盅,發出悶響,喻霽盯著荷官的手再次按下震盅電鈕,心隨著骰子靜了下來。“籌碼在盤子里,”溫常世又說,“邵會長自取?!?/br>伯永先向邵英祿使了個眼色,要他快些下注。喻霽立在邵英祿身旁,十分隱蔽地用食指在邵英祿的左衣擺輕撣了一下。邵英祿頓了頓,從絲絨盤里隨意撿了幾個籌碼,放進了離他最近的那瓣中。喻霽余光看見溫常世做了個“開”的手勢,便向荷官手邊望去。荷官揭開盅子,一,一,二。“外八門!”伯永先紅光滿面,輕輕拍了拍桌面,喜道,“溫先生您看,英祿輕易不上桌,今天一開張,就是吉星高照!”邵英祿也松了一口氣,與伯永先相視一笑,說:“運氣罷了?!?/br>“是嗎?”溫常世對伯永先點點頭,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樣子。“就像我先前說的,和英祿合作,您絕不會吃虧?!辈老瘸脵C又說。“合作?”溫常世低頭,隨意地將一疊籌碼推倒了,“什么合作?”他貌若懇切地向伯永先求教,“我在茂市做生意,需要和人搭伙?”伯永先的表情僵住了,喻霽心里一個咯噔,腳微向后挪了一步,隔著桌子看了溫常世一眼。“邵會長能給我什么?”溫常世接著問,“黑的還是白的?”溫常世面上雖是笑著的,語調也和緩,卻不知怎么回事,叫喻霽遍體生寒。伯永先的感覺,想必和喻霽相同,因為他也退了一步,站到了喻霽身側。伯永先勉強維持著笑意,想打一打圓場:“溫先生不必這么說吧,在外多個朋友,也多是個幫手?!?/br>“不必了,”溫常世抬手,打斷了伯永先,表面功夫都懶得做,“我心里有數。邵會長打茂市的主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些天幾十個電話打到我秘書那里告密,說邵會長又要來拍地了?!?/br>邵英祿皺起了眉,剛想開口,溫常世又轉向邵英祿,和和氣氣地說:“手伸這么長,是不是嫌宜市太安定了,缺點刺激?貴賓室上下十九個攝像頭,你好運氣哪來的,經得起推敲嗎?!?/br>喻霽隱隱感覺到溫常世說完之后,大概瞟了他一眼。不過喻霽沒抬頭,不太能確定,何況他也無所謂,人家跟他爸說話呢,也沒他的事。回程的船上,邵英祿和喻霽一句話都沒說。那夜風大,邵英祿在船艙里跟商會的人通電話、想事情,喻霽在甲板上自得其樂,和朋友定滿了下周五天的約。而隔幾天后的拍賣會,溫常世派了個秘書出席。邵英祿終歸沒敢出手和溫常世搶東西,牌子都沒舉就放棄了,回到宜市,不再打茂市的主意。此后,喻霽再也沒見過溫常世,連想都沒有想到過。直到今天晚上,溫常世趴到了黎山山道下頭的礁石上。第3章喻霽停好了車,艱難地把溫常世往門里扛。他不喜與人同住,而房子里不留住家傭人,不裝監控,是喻霽二十一年的人生中,邵英祿給予他的最大的尊重。開門進去,地下室通往一樓的樓梯上亮著一盞壁燈,屋內寂靜一片。喻霽抓著溫常世的手臂往樓上拖,溫常世濕淋淋的西裝褲在大理石樓梯上拖出一條水痕。拖進一樓預留的保姆房浴室里,喻霽徹底沒了力氣,他松開手,由溫常世斜著倒在浴室的瓷磚上,然后喘著氣倚墻歇力。“吃得這么重,”喻霽踢了踢溫常世的小腿脛骨,記仇地說,“我看你是覺得茂市缺點刺激?!?/br>喻霽坐在了洗手臺上,俯視著溫常世,放空休息,可還沒歇過半分鐘,他的手機就響了。貝多芬C小調第五交響曲第三樂章,是他爸的來電。喻霽喘得厲害,等樂章響過了一半,才敢接起來。“寶貝,怎么這么久才接?”邵英祿問他。“剛剛夜跑回來,”喻霽含糊地說,又問邵英祿,“什么事?”“爸爸剛得一株野參,明天讓岑姨給你煲一盅煲湯,送來黎山?!鄙塾⒌撜f。喻霽從洗手臺上跳下,蹲到溫常世身邊,一手拿著手機放在耳畔,一手去搭溫常世的脈搏。感受到了溫常世輕微的脈動,喻霽閉了閉眼,找出了很高興的那一種語調,對邵英祿說:“謝謝老爸?!?/br>邵英祿在宜市處尊居顯,子嗣成群、枝繁葉茂,他有五個女兒,七個兒子,其中最疼的還是正室的兒子,喻霽。邵英祿一生算得傳奇。他出身平平,年輕時給喻家老爺做司機,和喻家小姐談了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到喻家做了女婿。兩人生下一個兒子,也姓喻。邵英祿自己的名字俗氣,英才大略、高官厚祿,給兒子起名便很講究,要人算出幾百個上上吉名,最后和喻小姐一起,選了風光霽月的霽。喻小姐命并不好,喻老爺早早地被邵英祿架空了權力,而喻小姐生下喻霽后不久,便大病辭世。兩年后,邵英祿領入宅的那位新人,帶著的三個邵姓的孩子,竟都比喻霽大上幾歲。喻霽有時候覺得他爸精明,有時候又覺得蠢。邵英祿騙了喻大小姐,騙不了喻霽。他迷信地把喻霽困在宜市這一畝三分地,錦衣玉食供著,香車豪宅養著,而喻霽的心口不一與虛情假意,他卻像是一絲一毫都看不出來。喻霽把溫常世帶回家,一是日子過得太無聊,二也存了私心。不過私心為何,現在也還不好說。“不用了,”喻霽心不在焉地收回了手,抽了一張擦手紙,在溫常世臉上用力抹了幾下,才對他爸說,“我有點上火?!?/br>“怎么上火了?”邵英祿問他。“不知道,”喻霽覺得干紙巾擦不動,站起來把紙巾沾濕了,才蹲回去繼續擦溫常世的臉,又忽然拐彎抹角問邵英祿,“對了,老爸,你還記得溫常世么?”“溫常世?”邵英祿的語氣頓時嚴厲起來,問喻霽,“怎么想起他來了?”“隨便問問?!庇黛V停下手,把掉在溫常世眼睛上的一縷頭發捋上去。溫常世的臉頰很冰,喻霽碰了一下溫常世臉上的傷口,又翻過手來,只見指尖上沾了點淡淡的血漬。邵英祿很顯然沒信,他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