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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卡比丘第1章礁石里躺著個人。夜跑累了、正撐著欄桿遠眺的喻霽心中一騰升起這個想法,背便僵了一僵,而后不由自主地傾身細看。一件長條形物體正平靠在十米開外的礁石堆中,曲線和形狀都不像被浪推上岸的海洋垃圾。喻霽站直身,四下看了看,山道上沒有車或人要經過的跡象,彎曲的深色柏油路被夜燈照射,反著均勻柔和的光。黎山本就靜,這條別墅區住戶特屬的公路更靜,喻霽又屏息等待少許時間,除去海浪拍礁聲、與海鳥從遠處傳來的鳴叫,聽不見一點多余的聲音。喻霽緊緊盯著礁石上那塊隆起,心中搖擺不定了片刻,終究是好奇心占據上風。他按著欄桿,施力跨腿,越了過去,腳踩在崎嶇不平的一塊大石頭上,一手開了手機的電筒,一手維持平衡,小心地往疑似躺有人體的礁石靠了過去。確實是人。喻霽攥緊了用來照明的手機,仔細從上往下觀察。這人趴在石頭上,不知是死是活;身形高大,穿一身被海水泡得發皺、已經看不出材質的西裝,褲腿和上衣都有焦洞,右手上帶著一只黑色的手套。黑手套和西裝配起來,無端讓喻霽覺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似的。十有八九死了,不過沒什么味兒,也沒發脹。喻霽想著,蹲下身用光照那人的左手腕,仔細一看,對方戴了一塊連喻霽也會劃入貴重行列的陀飛輪表。喻霽輕聲自語:“到底死沒死啊?!苯又闵斐鍪?,搭在那人手腕上。指尖觸及的皮膚太過冰冷潮濕,喻霽的手反射性地懸起來,又重新搭回去。待仔細地感受一會兒后,那人手腕上微弱的脈搏顯現出來,一動一動地,跟搔癢似的頂著喻霽指腹。喻霽慢吞吞抽回了手,想了想,又忽地抓住了那人的頭發,吃力地將他的頭往上提,想看看他的臉。喻霽力氣不大,昏迷的人頭都很重,喻霽十分艱難地將他的頭拉了起來,另一只手舉著手機馬上往上湊,讓光打在對方臉上。那人面頰上有幾道擦傷,還有不少臟污,不過依然能看出是個五官深邃的英俊男子。看清這張臉的第一秒,喻霽愣了一下,隨即頭皮發麻,手不聽使喚地松開去,像被什么扎了一下似得跳起了來,低聲罵了一句臟話。那人的頭掉回去,在石頭上磕了一下,發出一聲輕響。一個大浪頭打過來,泛著浮沫的海水密密從礁石縫隙里漲上來,浸沒了那人的小腿,又利索地退了下去。喻霽微微抬腿,腳尖抵住那人的手臂,用力頂了一下,讓那人翻過身來,再俯身打著光,仔細端詳對方的臉。——真的是他。喻霽記性好。無論什么人,時間相隔多久,只消見過一次,再遇時沒有整型換頭,他都能認出來。何況,方才被喻霽踢了一腳這位,給喻霽留了那么深的印象。這位半年前,在宜市和茂市之間停泊著的那艘巨大郵輪上,費爾南賭廳貴賓室中站著那位,不可一世的“溫先生”,溫常世。第2章喻霽關了手電筒,坐在干燥的石頭上。盯著昏迷的溫常世發了一小陣呆后,他站了起來。“算你交到好運,”喻霽低頭看著溫常世,比起對著溫常世說話,更像自言自語,“你好好躺著別動,我開車下來帶你?!?/br>溫常世躺著的礁石岸離喻霽家已經不遠,喻霽一路小跑回家,挑了臺大車,橫沖直撞開下來剎停,又翻過欄桿爬下去,抓著溫常世的手臂半扛半拖向上攀。喻霽使盡了力氣,在濕滑的礁石上踩空了兩次,才把溫常世拽到車邊,塞進后座?!芭椤钡匾幌玛P上車門后,喻霽繞過車前,坐進了駕駛位,又回頭看了溫常世一眼。溫常世曲腿躺在坐墊上,一動不動,在黑暗中沉沉昏迷著,倒讓喻霽想起他倆頭一次見到那一回,溫常世目若無人的樣子。那天夜里,喻霽陪著他父親邵英祿在宜市外海釣魚。收獲頗豐,正要回程時,邵英祿接到一個來電。邵英祿聽了一會兒,掛下電話,沉思片刻,放下吊桿,走到駕駛室去,讓船長重新轉向,往公海某處開。“先不回家,”邵英祿對喻霽說,“去幫爸爸打幾幅牌?!?/br>“好啊,”喻霽站起來,抻直了背,伸個懶腰,笑瞇瞇地問他父親,“打什么牌?想輸還是想贏?”“不知道什么牌,”邵英祿搖搖頭,道,“第一把要贏?!?/br>要船掉頭,要喻霽打牌,都是為了茂市的一塊地。邵英祿是宜市博彩商會的副會長,在市內也算有頭有臉,不過宜市終究太小,邵英祿的公司發展到瓶頸,便想去更有利可圖的茂市分杯羹。無奈的是,在茂市做主那位深居簡出的溫先生為人太過霸道,邵英祿一直不得其門而入。這回邵英祿試水的地塊位置偏,起拍價不低,沒什么人想要,邵英祿又準備了充足的資金,原以為十拿九穩,誰料開拍前夕,邵英祿才知道溫常世也卡著時限交了拍賣金。邵英祿素聞溫常世喜怒無常、性情多變,怕一不留神得罪這個不好得罪的人,卻又不想棄拍,只好托茂市政界一位叫作伯永先的老友替他約一約溫常世,盼著能和溫常世見一面。伯永先問了幾次,都不見回應。就在今晚,伯永先有消息要傳給溫常世,兩人說罷正事,伯永先又向溫常世提起來,溫常世忽然松口了,說若邵會長有興趣,稍后可以去他船上玩玩。邵英祿帶著喻霽登上了船,由賭廳經理和伯永先一道接了,引入人聲鼎沸的費爾南賭廳。他們穿過數十張圍滿了人的賭桌,轉進一條鋪著灰色地毯的幽暗長廊。長廊盡頭,有一扇高門。經理敲敲門,聽見回應,按下把手,將門推開站到一旁,又作了個手勢,請三位客人進去。貴賓廳里,一名發色灰白的荷官在洗牌。室內有幾張賭桌,溫常世就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站在骰寶桌旁。溫常世比身后兩名保鏢還高,相貌堂堂,眉眼周正,乍眼望去,似乎是個很正直的人。溫常世抬起頭,看著門口的人,出聲歡迎:“伯主席來了?!?/br>他的聲音低沉,語速不疾不徐。而貴賓廳內燈光亮度恰好,溫度濕度適宜,明明是讓人很舒服的環境,喻霽卻覺得十分拘束。喻霽微微低著頭,眼睛快速地掃了伯永先一眼,發現伯永先有些慌亂。伯永先頓了頓,替幾人作了介紹。邵英祿向溫常世伸出手去:“溫先生,久仰?!?/br>溫常世比邵英祿高得多,也伸手和邵英祿短促交握,像紆尊降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