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56
的衛衣外套,皺成一團,剛剛被弄臟了,然后就被岑年搶了過去,當成玩偶抱著。傅燃回頭看了他半晌,那眼神無奈而縱容,就像看見自己家捧在掌心上的小貓正伸著爪子、正躺在主人的枕頭上睡懶覺。傅燃進了洗手間,打開水龍頭。以前,傅燃從沒想過自己會為誰做這種事情。但事到臨頭,竟然一絲厭惡也沒有。甚至還有種莫名的滿足。看著岑年蹙眉,看著他眼中的暈眩,品味著他眼角眉梢泄露出的一點點動情與快樂,注視著他的每一個表情變化。而這些都是因為他。傅燃注視著水龍頭里,汨汨流出的水,竟在那么短暫的一瞬間,有點遺憾于藥效持續的時間之短。“……食髓知味?!?/br>半晌后,他低嘆道。水嘩嘩流著。傅燃剛要把手伸到水龍頭下清洗,卻突然頓住了。他收回手,注視著自己的指尖。這雙手,翻過劇本,握過鼓棒,也——“我很好吃的,你要不要嘗一嘗?”鬼使神差地,腦海里劃過這句話。傅燃沉默。“是挺好吃的?!?/br>他低聲道。半晌后,傅燃搖頭,笑了笑。傅燃把浴缸放上水,走出去,岑年已經似乎要睡著了。傅燃想了想,把他擺正了過來,怕他半夜起來想吐,把自己嗆到。但岑年淺眠,這么一動,反倒醒了醒。他伸了個懶腰,還是醉著的,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傅燃。“想洗澡嗎?我放了熱水?!?/br>傅燃低著頭看他,溫聲與他商量道“想洗就起來,不想洗就接著睡?!?/br>岑年一向愛干凈,冬天也幾乎是天天洗澡的。今天出了一身汗,還喝了酒,如果就放任他這么睡著,說不定明天起來會不舒服。岑年點了點頭,半晌后,又搖了搖頭。他對傅燃伸出雙手,認真地說“抱我去?!?/br>“……”傅燃的眼神一下子就軟了。他把岑年抱了起來,到浴室再幫他一點點脫的衣服。浴缸的水是早放好了的,水溫調過,挺合適的。岑年躺進去之后,開始吹泡泡玩兒,似乎連怎么洗澡都忘了。傅燃只能拿起毛巾和沐浴露幫他。當毛巾擦到岑年下腹時,他的手頓了頓。剛剛燈光太暗,沒發現,在洗手間的白熾燈下反而發現了。岑年的腹部有幾個傷口,過的時間挺久,已經愈合了,就是留著幾道白色的疤痕。除此之外,他腿上也有,兩條又白又直的腿,偏偏有那么幾道疤痕。岑年是疤痕體質,而他小時候喜歡磕磕碰碰,一直到長大了也從沒有注意過這些,不僅玩兒滑板,有時還與人打架。雖然,男孩兒身上有幾道疤痕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傅燃注視著他腹部那道最大的疤痕,沉默了半晌,問他“疼嗎?”岑年的眼神很茫然。他仰頭看著傅燃,過了會兒,低下頭,把水面上浮著的一片泡泡吹開,像是并不想回答。傅燃也沒再說話,他拿著毛巾繞過那片疤,往下擦去。室內很安靜,水聲輕響。不知過了多久,岑年突然低低地說:“疼?!?/br>他的聲音很小,小到像是自言自語。傅燃握著毛巾的手一頓。“什么?”他沉默片刻,問。岑年隨意地撥了撥水面,然后他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傷疤。“這個是高中的時候,跟別人打架,”岑年指著腹部最長的那道疤痕,說,“那群人帶了刀?!?/br>傅燃的呼吸一窒。他的眼神掃過那道傷疤,幾乎不敢多看。他拿著毛巾的手不由自主攥了攥,到岑年小聲呼痛時,才反應過來,放輕了力道。“抱歉?!备等嫉吐曊f。岑年搖頭。他的眼神很茫然,又好像飄到了很遠的地方。不知回憶起了什么,半晌后,他小聲說:“很疼啊?!?/br>“還有點冷?!?/br>“但是,沒有人去救我。我等了很久,我——”一個人寂靜地躺在雪地里,血從傷口汨汨流出,沒多久就凍在了地上。那群人以為自己殺了人,落荒而逃了,想當然的是不會回頭。動不了,沒有人救,似乎就要在這么一個安靜的雪夜永遠死去的絕望感,即使努力忘掉,也無法克制地烙在靈魂的每一個角落。岑年低下頭,抱住膝蓋,小幅度地顫抖起來。這么久以來,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親人,李阿姨,朋友……但當時的恐懼與絕望都不曾減輕半分。越是一個人悶著,放在心里,那些片段就越會噩夢一般如影隨形。傅燃的手攥緊了。他想說點什么,卻忍了下去,他最終把岑年從浴缸里抱了出來,幫他擦了擦,穿上睡衣。岑年喝醉了之后,記憶很混亂,過了一會兒就把那段回憶拋到了腦后。但傅燃卻沒能忘掉。他把燈關了,想讓岑年去睡。但蓋上被子后,岑年仍然睜著眼睛,好奇地打量著他,好像頭一天認識他一樣。“為什么,”傅燃頓了頓,最終還是溫聲問,“為什么不跟別人說受傷的事情,為什么……不跟我說?”他一直以為岑年的傷是玩兒滑板時受的傷,還奇怪過,為什么滑板會導致腹部拉了那么大一道口子。“為什么要跟你說?”岑年從被窩里探出頭看他,似乎覺得傅燃很奇怪。“這種事情,”岑年理所當然地道,“只能和最喜歡,最信任的人說。不是嗎?”“……”傅燃渾身一僵。最喜歡,最信任的人。半晌后,他勉強地笑了笑,說:“是?!?/br>“我覺得……”岑年說到這里,突然閉上了嘴,不再往下。傅燃頓了頓,緩聲問他:“怎么了?”“我有點,”岑年低著頭,喃喃道,“我有點討厭你?!?/br>傅燃垂下眼瞼。好半晌后,他笑了笑,說:“抱歉?!?/br>“……”酒精在岑年的大腦里一點點升騰。他看了看傅燃,完全忘記了現在是在十年前的世界。上輩子最后的絕望,無法說出口的怨恨與不滿,在此地一一醞釀再生。岑年看了看傅燃,終于從那慣常冷靜溫和的面孔中,找到了一絲痛苦與狼狽。岑年輕輕笑了笑,幾乎從傅燃的反饋中得到了近乎惡劣的快樂。反正他喝醉了,這是夢,夢里怎么樣,他又何必要為此負責呢?岑年想了想,接著說:“我有時候想,你其實也沒什么討人喜歡的地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