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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讓我拿出食盒子時我支支吾吾,且此時食盒子又到了她手里,她給出的解釋是因為第二日,也就是事發那日的早晨,她又去我宮里將那盒尚未用完的杏仁糕要了回去,說是她宮里的宮女秋菊聞著那杏仁糕的味道比尋常的香了許多,萬芷蘭向來是疼惜下人的,她知道秋菊最愛杏仁糕,倚湘宮里的杏仁糕向來是賞給秋菊的,秋菊想留下莊貴妃做的杏仁糕自個兒琢磨如何學著做,但她當時見我欲將杏仁糕拿走便不好開口,芷蘭聽聞后便第二日又來我這里將剩下的要了去。 芷蘭說她當時囑咐了我此事最好不要傳出去,否則讓莊貴妃知曉自己親手做了特地送給倚湘宮的杏仁糕,里頭的主子們都不喜歡全被賞給了下人,只怕莊貴妃心里會介懷,但她沒想到我被冤至此時都未將這事說出。 關素婉聽聞此事后顧不得身子就匆匆趕了去,一口咬定萬芷蘭是被我收買,說萬芷蘭不過是為了將大皇子留在身邊撫養才與我合謀。一向少于人爭論的萬芷蘭譏諷一笑:“我若真想要泓安成為自己的孩子,何不直接借此機會火上澆油一番除掉陳憐霜,豈不后患無憂?” 關素婉似沒料到萬芷蘭膽子會如此大敢當著皇上的面說出這種話,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駁,只能看向皇上,指望皇上因此話震怒而懲治萬芷蘭,然而皇上對萬芷蘭此般話卻似乎并未在意。 我與萬芷蘭前后的說詞聽起來像是胡編亂造的,可萬芷蘭確實可以拿出關素婉宮里頭的食盒子,關素婉所言看似更為合理,且她孩子也確確實實是因吃了被下藥的東西滑掉了。 兩番截然相反的說詞必然一真一假,翊辰究竟信誰我們都不得而知,只知翊辰將關素婉小產一事交給了慎刑司去查,而我被復位為妃,平安無恙。 莊貴妃滑胎一事就此逐漸沉了下去,關素婉雖在之后仍數次在翊辰面前想將火頭引到我身上,可都被翊辰平平淡淡地打發了,如此她也似認了命,只是我與她卻徹底結下了梁子,站在了對立面上。 泓安雖養在萬芷蘭宮里數月,但萬芷蘭向來避世無憂的態度使我與她并說不得幾句話,即使偶爾去倚湘宮看看泓安,她與我也只見了平禮后便走開了。我想她此次愿意幫我,必與秦寒有關,由此也或多或少地印證了先前我心底的猜測,否則孤冷如她,怎肯去受一個朝廷官員的托付。 不過也正因此事,我與萬芷蘭的關系倒親近了不少,多多少少有了些走動。我被解禁足后見到她本有很多話想問,她似明了我會如此,在我尚未開口前便淺淺笑道:“你什么都不必問,問了我也未必告訴你?!?/br> 這次翊辰看似信了我,可我在宮里的路卻并未恢復到以往那般走的風光順暢,翊辰再沒有回到經那般將我當至寶般寵愛,大抵這么多事落在一起,終是消磨了許多情意。 景承八年,關素婉腹中的孩子雖沒了,但中宮皇后又懷上了孩子,后宮的重心轉移到的東方韻身上,關素婉小產一事很快便被眾人遺忘。 東方韻對翊辰的情意不比我少,曾經我不知該覺得東方韻是可憐還是幸運,若說可憐,她掌權六宮,是翊辰的嫡妻;若說幸運,她身為皇后,身邊的男人與她來說,只是皇上,而非夫君,翊辰的心從來不在她身上??扇缃裎叶?,恩寵在這宮里并不可靠,地位才是最重要的,再如何,她也終究是六宮之主,是翊辰唯一的妻,唯有她才能與翊辰并肩而立,俯瞰江山。 我以為東方韻的福分是我修不來的,可東方韻終究還是無福之人。 東方韻年初二月懷上龍胎,年尾十二月生產,十個月里,有宮人小心翼翼的伺候,有翊辰隔三差五的陪伴。依照規矩,東方皇后的兒子是不能被立儲的,這個規矩著實有些委屈東方皇后,雖然如今已是大俞第七代皇帝,但老祖宗的規矩定不能廢,不過翊辰也期望東方韻腹中是個皇子,如此東方韻能夠兒女雙全,倒也不算虧待了她。 翊辰所想變為了現實,三皇子在一個深深冬雪的夜晚降世,這本是件大喜之事,卻被籠在了重重的陰霾之中。 東方韻生三皇子時遭遇難產,從傍晚一直熬到午夜,華陽宮內終于傳來了一聲嬰兒的啼哭。精疲力竭的東方韻使了最后一絲力氣看了一眼剛剛降世的三皇子后便睡了過去,這一睡,再也沒有醒來。 景承八年十二月二十八日,皇后東方韻薨。 深幽的大殿里暗沉沉的燭火光影將翊辰暗黑金紋的龍袍拉的老長老長,翊辰微微側首,身側空無一人,只余看不盡的孤寂。從前他是國君,她是國后,他從未愛過那個女人,但她也是唯一一位與他在深宮頂端并肩而立的女人,雖然在他心底,那個位置從來都只屬于一個女子,可東方韻也曾陪了他這許多年。翊辰摸著身邊冰涼的空椅,自己立她為后,許她榮華,卻從未真正好好看地過她一眼。驀然間一滴淚滑過眼角,自己的一顆心早已被自己親手碾碎,哪里還能許給他人。 三皇子出生不過半月便因身子太過虛弱而隨他娘親一同去了,翊辰為他取名泓念,也不知是愿念誰,愿誰念。 禍事總是一個接著一個,宮里尚且沉在皇后與三皇子離世的悲涼氣氛里時,太后那頭又傳了壞消息。自先皇離世,太后的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如今也終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在與翊辰長談一夜后,太后安詳的閉上了眼睛。 我在宮里這些年只見過太后一次,那時我剛生下泓安,正值盛寵,太后親自來了我這常安宮里,她帶著一抹清淺的笑意看了許久,只柔聲說了句:“好好照顧皇上?!?/br> 我知道她曾是先帝最愛的女人,亦是皇帝的親生母親,我原本以為這個從不露面的太后娘娘應是富貴地養在深宮,享受著她的太后尊榮,沒想到她穿的竟那般素凈,頭上尋不到任何珠翠,只以木簪挽發,可即便如此,亦擋不住她與生俱來的雍容。不知為何,她與我說話時我忽然想到我的娘親,雖然我想不起娘的樣貌,想不起關于娘的任何事,可太后帶著悵然笑意的眼神卻讓我思念起了娘。 闔宮上下素服舉哀,滿殿縞素合著冬日里紛紛揚揚的大雪照得長安宮殿里蒼茫一片,這個年誰也沒有好好過,誰也不敢好好過。 景承九年的春日來的特別晚,大雪從年前起到如今已落了幾個月,長安被冰雪凍住,仿若一座陰涼的死城。當遲來的暖風悄然吹入長安時,人們才恍恍思憶,原來四季輪回還是在的。 原本年前太后與皇后那頭商定下來今年開春后再為后宮舉行一場采選,畢竟距上次采選已過去了近五年,宮中嬪妃不多,子嗣也不多??扇缃褚训搅舜喝绽?,太后與皇后卻皆不在了,如此,采選一事便被皇上擱置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