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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學畫以來,他再也沒有畫過別的人或物。若有專業人士看過他這些畫,一定會驚訝于每一處的細致和真實,以為是真人寫生。其實不是。顧言根本不需要他爸爸站在他面前,閉上眼睛就能躍然而現的,爸爸每一寸皮膚紋路,每一個神情,每一處肢體比例,甚至于每一個細微褶皺,都被他一遍一遍臨摹復刻,成為與他一體的一部分。把一個人在腦海里日日夜夜想象過太多遍,纖毫畢現,再難忘懷。如今,他連從未見過的部分也在之前見到了,顧言想,他終于可以畫一個完整的爸爸。暗香疏影,落日余暉。少年隱于玫瑰花叢后,筆觸下細細描繪的眼眸和畫者長睫撲扇下認真專注的漂亮眼睛里外呼應。眼見臉部即將完成,卻有幾道嘈雜的聲音傳來。“嚴哥,就是這小子?!闭f話的是一個矮個男生。顧言停下筆,抬眼看向堵在花房門口的四五個人。“就是他,季雨菲那天給他遞情書,這小子囂張得看也不看就走過去了?!币换锶藝虚g的高個男生魚貫而入。哪怕是再好的學校,也總有仗著家中錢勢的流氓惡霸。走近了,為首的高個男生像是終于看清了顧言的樣貌,笑得有些輕佻:“我看季雨菲的?;^銜該換人了?!?/br>“嚴哥你還別說,這小子確實他媽長得好看?!?/br>“可不是,媽的一個男的,長得比咱們班那些女生都好看?!?/br>“長得好看又怎么樣,這么囂張照樣教訓他,嚴哥可追了季雨菲一個學期...”......七嘴八舌帶有羞辱意味的言辭不停附和。顧言卻好像沒聽到,只是微微蹙眉:“你們弄臟花房了?!?/br>像是被這句話激怒了,矮個男生一個健步上前推倒了顧言的畫架。畫紙翩然落地,堪堪完成的人面上落下一個腳印。顧言看著那雙落了灰印的眼睛,眼神變了。顧忠接到學校電話的時候,以為自己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聽錯了。小少爺...跟人打架?!十個顧忠怕是也想象不出來,顧言會跟人動手打架。但懷疑歸懷疑,他知道顧家這個小少爺現如今的矜貴性,哪怕是些微磕了碰了,那位都要知道,何況是跟人打架。他忙不迭地給顧近梟的助理去電話,被告知顧總在一個飯局上。在顧家待到這把歲數,早就是人精了。顧忠自有判斷輕重的主張,便加重了說辭,讓助理立刻去回稟。于是本是顧言動手跟人打架傳到顧近梟耳里就變成小兒子被人打了。校長見到親臨學校的顧近梟,背上的襯衫登時濕透了。以往顧言學校里有需要家長出面的事,顧家這位小少爺要么不參加要么都是家里的管家代勞出席,何曾勞得顧近梟親自來。校長擦擦額上的汗,懷疑自己的辦公室...不,辦公樓,今天會不會碎成齏粉。這位...這位大佛可是黑道啊...他想,至...至于嗎?顧家小少爺是跟人打架了,但是是他先動得手啊,而且看傷勢還是對方的五個人比較慘烈一點。而在顧近梟眼里,他跨入校長室,看到的就是滿身狼狽嘴角上還帶著干涸血跡的顧言,本來就陰沉的臉色倏然更冷了。至于對面明顯更加鼻青臉腫的五個人,他根本視而不見。原本氣焰囂張還想討說法的對方家長在看到顧近梟周身氣勢時,雖不知曉他身份,但看校長的態度,便也偃旗息鼓。顧言被臉黑得能擰下水來的顧近梟強制帶回家。顧近梟臉沉得嚇人,加上他今天飯局上喝了幾杯,雖不至于醉,這會卻是有些上頭。“你現在翅膀硬了是不是?還是叛逆期到了,先是跑去不三不四的地方喝酒,現在還會跟人打架了,顧言!你他媽好得很?!?/br>顧近梟簡直覺得自己的怒意像是要炸開。他從酒柜里倒了一杯伏特加,狠狠灌下一口。他看了眼站在沙發邊上沒有絲毫反應的小兒子,額角有一塊青紫,那嘴角刺眼的血跡刺得他更加氣不打一處來。顧言像是注意到他的視線,抬手摸了摸嘴角,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解釋:“這不是我的血,他...他親我,我咬了他?!?/br>砰------酒杯狠狠砸在地上,四分五裂。顧忠在門外眉心一跳。顧近梟一時間竟分不清自己更惱怒什么。氣小兒子跟人打架?還是氣小兒子被人吻了?但他還知道什么礙眼,他大步走過去,拽住顧言的衣領,從他口袋里拽出繡著小兒子名字的絲帕,力道十分粗暴地擦著顧言唇上的血跡。本來沒破的嘴角都快被他擦破了。顧近梟看著面前仿佛乖順無比的小兒子,酒精催化下,所有的新舊怒氣一起洶涌而出:“當初我不讓你住校,你非要跟我對著干,你看看你現在,喝酒打架恣意妄為!”他箍住顧言的下巴迫使他抬起頭來:”就因為我不如你的意,就因為我碰了別人,就因為你所謂的我不愛你,我他媽還要怎么愛你,我他媽還能怎么愛你!““說我不在乎你,不愛你?你知不知道,今天管家一個電話,我在一個多么緊要的飯局上,就為了你,我毫無緣由中途離席。這要是換了你大哥這么鬧,早被我一槍崩了?!?/br>“爸爸,你明明知道,我要的不是這種愛?!邦櫻栽谒氖⑴略桨l平靜,他倏然踮起了腳尖,貼上顧近梟的嘴唇。許是被小兒子神情里的悲涼給怔住了,猝不及防下顧近梟竟然沒有躲開小兒子的吻!顧近梟用力推開了小兒子,胸膛起伏,他就那樣看著面前略微低著頭的小兒子,眼里的怒火像是要噴薄而出。小兒子眼里淚光閃爍,竟沖著他微微笑了:“就是這種愛。爸爸,其實你不必如此生氣。要么你愛我,要么你再也不要管我?!?/br>顧近梟此刻恨不能自己真能弄死小兒子:”顧言,你給我適可而止。再怎么樣,我還是你老子!““我不想做你的兒子!”那聲音里的狠意和決絕徹底惹惱了顧近梟。他提起顧言,掰過他的下巴:”你...!"顧言睜著那雙過分瀲滟的眼,眼里隱隱有水光,卻分毫不肯示弱,倔強迎視,顧近梟看著這樣傷心卻仍舊執拗的小兒子,仿佛瞬間頓覺心累,頃刻間他卸下了氣力,嘆了口氣:“言言,你不能再這樣了?!?/br>一室安靜,仿佛也空氣都被抽離。半晌,顧言輕聲開口:“爸爸,你還要我怎么樣呢。你真的不知道我為什么執意要住校嗎?不是因為叛逆,也不是因為生你的氣不想看到你。恰恰相反,正因為我太想太想你了,我才要離你遠遠的?!?/br>顧近梟身形一頓。顧言輕輕笑了一下,自顧自又說道:“你知道嗎,爸爸。我第一次做那種夢夢到的是你,我很害怕。再后來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一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