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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狠厲的氣勢,低刺高挑,槊尖一點抹著雪亮的月光,一記橫掃,那一點亮色閃得人雙眼欲盲。三十招后,何副將敗在易衡之手下。周圍將士們紛紛為主將的威武英姿叫起好來。易衡之收了槊,從地上取了一壇酒,坐在一邊暢飲起來。何副將見勢不對,也拎一壇酒坐了過去:“老易,心情不好?你是不是……惦著誰呢?”易衡之想了想,說:“如果——害死你們易老將軍的人的兒子,到了你面前,你會怎么做?”何副將:“什么?那還有的說?”他大手一揮,“我自然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也殺了他,叫那些混賬都知道失去親人的滋味!”易家軍所有人,與顧氏皇族都有不共戴天之仇。易衡之似乎料到何副將的反應,他苦笑一聲,又問:“那如果仇人的兒子愛上了你,你也喜歡他,你騙了他,害得他很慘……”“不可能的?!焙胃睂⒚C容道,“老易,殺親之仇不共戴天,我根本不會喜歡和我有世仇的人。這世上可喜歡的人有千千萬,只要不是這一個,誰都可以,我為什么非要可著他喜歡?”易衡之不說話了。他悶頭喝酒,心中一片酸楚。何副將所說的道理,他又豈會不明白?世間有千千萬萬人,有什么感情是非一個人不可?離了那個人,自然還有許多選擇,遠了不說,就在這里還有小陸這樣的可愛少年,愿意追隨他一生一世。族親之仇,終究大過兒女私情。可是聽聞另一個男人到了顧折顏的身邊,他內心又如此的刺痛。他無法想象,曾經被自己擁抱過的人今后歸屬別的男人,那雙冷漠的眼睛,從此會滿懷柔情地看著另一個男人。只一動念,便心如刀割。若他不是易衡之,顧折顏不是顧氏小皇子,他不是易氏將軍,顧折顏不是大歷太后……那么,他說什么都不會放手。姑蘇身體略微好轉,可以下榻走動之后,沉璧與顧折顏便再度出行,以太后巡幸之名,帶著紀川的棺槨,去往沉璧的故鄉湘州。他們離開后,清心殿寂然無人,姑蘇帶著易苊又回到了椒房殿。京城皆知易將軍近日喜得長子,但此子一降生就被明帝帶進宮去交由皇后撫養。眾人對此議論紛紛,卻不約而同地揣測是明帝為防易衡之領兵在外生出不臣之心,便將他唯一的兒子擄進宮中做人質,使得易衡之在外征戰也有所顧忌,殊不知這孩子便是姑蘇皇后給易將軍生下來的。姑蘇重回椒房殿,這里樁樁件件的擺設都一如往昔,唯一不同的便是殿外的守衛比他來時多了足足兩倍,比他在清心殿時更加森嚴周全。姑蘇拍撫著襁褓中甜甜睡著的易苊,望著殿外時不時巡回走過的武衛,心中隱隱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預感。到了這個時候,姑蘇已經能察覺出厲擇行對關情的縱容背后,還隱藏著一些別的意味。他細細一想,或許厲擇行是為了安撫苗疆關氏一族。如今正值大歷與西北草原合攻,以圖踏平西盈國境的關鍵時期,易衡之屯兵西盈邊境,扎營屯田筑起攻防,儼然是虎視眈眈,待準備充足,就要一舉伐滅西盈。當此之時,京城駐防自然空虛,苗疆與皇都雖然隔著許多州府,但幾個州府地勢平坦,無天塹之憑,易攻難守,在這個時候得罪了關氏,就會令大歷腹背受敵。他有些憂心大歷的時局,若易衡之征戰不果,苗疆與周邊各國趁勢作亂,那么大歷如今的清平之局便將打破。到時候莫說他的小小君子堂,文人棲居的竹館,便是整個宮城也說不定要歷經大劫。姑蘇抱緊了懷中稚嫩的易苊。這個孩子與生下來時孱弱的厲薇不同,或許是繼承了生父的血脈,他一出生就十分的活潑好動,生的又白又胖,圓滾滾像個小雪球,他對周圍的一切充滿了好奇,哭鬧起來像個虎崽兒一樣震天響,與厲薇出生時抽抽搭搭像個幼貓一般截然不同。厲薇身為長公主,出生就有奶娘和宮女們養著,等她大上幾歲,就交由教習嬤嬤們看待。姑蘇雖然把她生了下來,按照宮廷規矩一個月也只能見上那么幾回。易苊托名為易衡之在外面得來的私生子,雖然將來不能名正言順地喚他一聲父親,但至少幼時可以由他親手撫育。這個哭鬧起來讓宮人們大為頭疼鬧心的孩子,已經成了姑蘇在宮中最大的慰藉。他并沒有想到,與此同時,他心愛的兒子也成為了他最大的軟肋。自姑蘇再度入主椒房殿,便成了整個宮中厲擇行最擔憂的人。他撥了數十守衛,十人守著外殿,十人守著內殿,還有二十余人在內外殿和外殿宮苑里巡視。后宮諸多美人公子按例向皇后請安的規矩也暫都免了,宮中事務唯獨由各宮主事交由椒房殿主事,主事宮人再轉呈姑蘇批閱。姑蘇并非愚鈍之人,也不是鐵石心腸,當然看得出厲擇行一舉一動之中對他的關切回護之意。在幽居受折磨時所生的怨恚,漸漸也消失了。然而厲擇行的安排便是如此周詳,竟然也難免百密一疏。這一日午間,姑蘇自一場大夢之中醒來,渾渾噩噩,初冬的天氣竟然出了一身熱汗。他干著嗓子吩咐人備好衣物,便往偏殿浴池中去。皇后沐浴,侍衛們自然都退避殿外,只有一個貼身侍奉的宮女進進出出地添送熱水。姑蘇滑進溫暖的湯池之中,暖融融的水流撫慰了他驚悸虛弱的身體,剛剛夢中驚愕的一幕幕畫面慢慢消解。其實此刻,許多細節他都記憶不清了,唯獨夢境最后的一幕仍舊觸目驚心——厲擇行猛然噴出一口熱血,將夢中的整個畫面染得鮮紅透徹。厲擇行一邊咳著血,一邊道:“我放你走?!?/br>姑蘇猛然沉沒在水中,讓溫熱的水流淹過了他的頭頂。他寧可嗆水、窒息,也不愿意在思憶那可怕的畫面。他像一條銀色的游魚,穿梭在水面之下,潔白如云的臂膀和雙腿劃開水面,粼粼的波光輕吻他的肌膚,他柔美的身軀因而像池中的一塊白璧,皎然無瑕,溫潤生光。姑蘇在寬大的湯池當中舒緩自己的身體,千百次地強迫自己忘掉噩夢,轉而去回憶一些瑰麗的舊日。譬如他們新婚的時候,厲擇行少年俊美,眉眼之間的陰沉狐疑都被大婚的喜氣沖淡了。厲擇行見他善于臨帖,憑空仿諸名家筆法幾可亂真,曾在與他玩樂時握住他的手,教他在宣紙上一筆一劃地寫下了獨屬于少年天子的字跡。厲擇行的字,說不出的奇詭。筆法平穩,字形內斂,而筆觸尖銳,如此矛盾,叫人一見心驚,從此難忘。姑蘇臨遍名家,也難仿他的字體。字形學了個十足十,但厲擇行那松針般的筆畫,勾連在一起的一股陰狠氣勢,他無論如何都寫不出。厲擇行吻吻他的唇,卻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