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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兩個人鼻尖都鉆進一股血腥味。院里魚缸明明都快結冰了,卻還在淌雨。水流聲很大,大得風堂快要耳聾,卻只記得這個陌生男人的呼吸聲,以及那些隱沒在周遭噪音里的悄悄話。直到后來他回了市里,也沒有查出來封萬剛有兒子,只是說老婆死得早,從外地調到市里的這幾年內,也沒有續弦。封路凜不顧自己一手的血,松開風堂就把人往巷子路上推,轉身關了宅院大門。風堂一個踉蹌站不穩,猛地回頭,只看到那人一身黑衣服,留個半邊若隱若現的背影,消失在雨夜里。消失在那厚重的宅門之后。一進家門,封路凜就靠在門板上,把帽子掀下來,略有些失神地看著自己的掌心。他沒有躲雨,只是站在院里。看大雨瓢潑,砸進缸內,他忽然想起來那幾尾體色明艷的錦鯉。剛剛他把風堂背對著箍在懷里了。那人蜷著背,后頸下的脊梁骨微凸出形狀,磕得他生疼。他感覺,像是自己在懷里掐了只瀕死的燕尾蝶。他也承認,他捂住風堂嘴的力氣,掌握得有些失控。風堂在掙扎,閃躲,吞吐卻都在他的掌心之間……脆弱又頑強。回到市里之后緊接著的幾個月,風堂四處找人。有說封萬剛生了兒子,有說封萬剛有一個女兒,其他的根本查不到。市里上邊兒的人物其實也不是電視劇里面寫的那樣交流密集,風堂很少接觸封萬剛那個系統的,著實棘手。身處高位,風堂不方便細查,只得廣撒網,結果半條魚都沒撈著。別說是封萬剛,其他可能跟他父親車禍有牽連的人,風堂都查了,一無所獲。父親出車禍的那條路,風堂也常開車在那里抽煙,一根接著一根,始終忘不了那一次受命親自來帶人的就是封萬剛。明明連著三輛黑帕薩特,恰好就是中間那輛出了狀況。關于在封家門口被摁住收拾那一次……他只記得那個男人聲音難聽得很疼,對,就是疼,那種稍一用力便倒吸一口涼氣的疼。他的鼻梁還非常挺。每次伏到耳側講話,男人的鼻尖總會蹭到自己的側臉,又硬,又有極棱角。身邊助理和家里一些人他也看過照片,大部分都是身高對不上。潮氣,藥味。還有那晚兩個人身上的細汗,雨聲。后來兩年過去,風堂也看淡一些,也累了,再加上柳歷珠幾乎是嚴厲禁止他再去插手父親生前的事,風堂才作罷,不查了。風堂閑來無事,偶爾渾渾噩噩的想。今天又記起這件在別人家門口被抓包的事兒。明明已經過去了兩年,風堂卻總感覺就發生在昨天。他靠在椅背上拿了根沉香,塞進煙里開始抽,迷蒙間,就想起了封路凜。一股莫名熟悉的感覺。不過要是去想點兒有意思的呢,風堂就老是在腦內循環起在酒吧門口的那一夜,那同樣稱得上丟人現眼的一夜……封路凜說的話,像一道閃電。劈得風堂簡直里焦外嫩。他想罵封路凜,又想罵自己一頓……這姜還是老的辣啊,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算封路凜要真想跟他發展別的關系,得看看有沒有那本事。賀情就是個已經名草有主,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煩人精。那晚上自己跑了不說,回家還躺他男朋友懷里,打個電話過來吼:“風堂!我告訴你,這種吃苦耐勞又兢兢業業的人民警`察,追到就是賺到!我車多,紅線我來給你牽!”“牽個屁,你別給他找事兒?!?/br>風堂黑著臉繼續聽賀情在那邊鬧:“你看他長得又好看,又……噯你別搶我電話!”旁邊一聲男人的咳嗽傳來,聽得風堂心里一突突,準是賀情男朋友應與將來搶電話了。風堂趕緊掛斷,閉著眼罵,這他媽什么紅線,怕是得拿鋼絲來牽。元宵節一過,全市的春節高度戒備放松下來,風堂好不容易得了空閑,去會所喝下午茶談事。最近省政`府要南遷到南延線上去的審`案又被打回去,因為已經在前幾年就遷過。這會兒要再是往南移,那市中心就要南遷,屆時房價、交通,四面八方齊齊混戰,又是一陣血雨腥風。南線那邊又修了新機場。一接觸到機建相關,市內所有的行業相關目光,又投在了風家身上。身份敏感,做什么都難,風堂跟哥幾個打牌,都不敢帶現金。每個人交了五萬給最年長哥們兒的助理保管著,打牌的輸贏就從里邊兒扣。等不打了,再把余額取出來。風堂的車才堵到路口,現在還好不是高峰期,他正踩著剎車慢慢地往前龜速挪動。他一抬眼,這不看還好,一看就老遠見著封路凜今天拴了腰帶,嘴上還叼上哨,站在崗亭里。這得什么人啊。叼個崗哨像叼煙,偏偏又特別有精氣神,頂天立地的。算了,是他風堂流年不利,出門沒看黃歷。上一回在護城河邊,兩個人稀里糊涂互相出了柜,之后封路凜沒再給他打電話,風堂也沒主動聯系他。風堂心癢癢,但一想起來就是氣,真遇上個硬茬!那些個小關兒小南河的,風堂沒再聯系,隔三差五收到一條短信直接就是房號,直白得很。他偶爾停了車在酒店樓下,就想看看,如果晚上他沒去,又是哪個男人會走進留給他的房間。癡情對他來說沒多大意思,發生在他身上的可能性也為零。車流又開始動,風堂轟油門往前走了些,還有兩三個車他就要過崗亭了,離封路凜越來越近。封路凜接過旁邊同事遞過來的礦泉水喝了一口,喉結狠狠一動,半瓶下肚。他再抬起手背,抹去嘴角的水漬,又拍拍袖上的灰,從崗亭下來換同事上去接他的班。他在崗亭旁站得筆直,一動不動地觀察著四面八方的車流。最近隊里都監督得緊,有新的一批便攜式預`警巡邏機器人要采用,又增加了行人過馬路闖紅燈曝光臺,事情多得辦不完。他平時性子是隨意,但一穿上警服站上崗位,封路凜是百分之一百提起所有干勁,全神貫注投身于工作中。忽然,風堂這正盯得起勁,就看到前面一輛排著隊通過的紅捷豹摁下了車窗,里邊兒伸出一只女人的手。珠圓玉潤,腕上戴了鐲,戒指閃亮,指尖都是做過的艷紅。那只手朝著封路凜揮了揮,后者一點頭,手側著放在警棍上,走過去。緊接著,那只手的指縫間多了張名片似的東西,輕飄飄地,就那么被塞進封路凜的衣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