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將還在燃燒的煙草熄滅。

余下的煙氣無可避免地飄出，還會有些許拂到站在他面前的少年的臉上。

相比于英靈下意識流露出的匆忙，少年的反應就淡然得多了。

“那么緊張干嘛，我就是問一句而已?！?/br>
銀發少年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看到英靈這明顯是反應過度的模樣，才輕松地笑了出來。

到底是因為單純好奇，還是遠遠看見站在甲板盡頭遙望前方的男人背影莫名顯得冷寂，才故意過來找他說話，此刻也無需去探究。

“煙味我不怎么喜歡，太沖了。但是，看你抽這么勤快，好像還挺享受的樣子，難道自己抽起來的感覺，跟聞起來不一樣……”

“是什么味道？”

說著說著，他抬起下巴，若有若無地仰了仰，那疑似星光、卻又比星光更為柔和的光點沾染上挑起的眼眉，便比星芒更為亮眼。

然后，因為心情好，還要開個玩笑：“一看到我就趕緊熄了。嘖，難不成，味道還是甜的？”

“…………”

當然不可能是甜味。

這是麻痹人心的毒草，多少人因它家破人亡，又有多少人被它奪去了靈魂。這樣的東西，自是冰寒而苦澀的。

在英靈莫名沉默之時，少年偏偏頭，似乎在更深地打量著他。

多虧于此，他看到了自己。

始終被黑暗纏繞著的自己，竟也能在另一個人的眸底擁有比深夜更為光亮的顏色。

這，要歸功于此刻終于越過了遠方無盡的邊界向上空升起的初陽的光輝，還是……

“master?！?/br>
突兀地叫了一聲。

“要試試么？”

煙管冰涼的一端貼上了少年的側臉，他的視線卻沒有偏移，只是直直地向前。

從黃金般的眼眸中窺見自己陰暗的身影，似是讓失神襲來。然而，等到回神之時，他竟然將這樣的話脫口說了出來。

——如果，少年沒有拒絕。

——如果，他沒能控制住自己，在激烈的情緒之中打破了本來維持得極好的距離。

那就糟糕了。

不……不，不！那就太好了。

因為，他會親吻他。

……

……

——就像數十年后的今天，終于在這個陽光傾撒進室內的午后，情不自禁地主動打破屏障的今天，這樣。

“master，你是否，該更進一步了……”

還是有煙氣噴灑在臉上，伴隨著話音。

不喜歡煙味的這一點，倒是這么多年來一直都沒有變的?？砂５显诒蝗绱藛苋说臒煔獗平畷r，卻是呆愣了好一陣，才讓眼中的失神消去，浮現出錯愕的清明來。

“嘗試著接受，他人的……”

后面接的可以是心意，可以是愛慕，也可以用最為矜持也最為隱晦的“感情”一筆帶過。畢竟，心靈之窗沒有掩飾，早已將所思所想傳遞而出。

起初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但是，一眼望見坐在他身側、正在緩緩俯身的男人微合的金眸——眸子里涌動著的壓抑已久的情感，他才算是恍然。

恍然之后，他就又懵了。

……等等。

等一下！

埃德蒙這是受了什么刺激……不對，應該說，他什么時候有這個心思的？！

埃迪顯然不了解，不管外表冷漠的男人表現得有多么自持，他在想什么，他渴求什么——誕生這些念頭的時間，都遠比他最終展露出來時更早，更為久遠。

巖窟王，或者是埃德蒙·唐太斯，可能他自己都遺忘掉了自己也有這掩藏已久的一面。

所以，埃迪感到措手不及。

如今的他果真成熟了很多，再遭遇過去就遇到過好幾次的“意外”之時，已經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直接顯出驚怒。

人還是要像以往那樣丟開的。

可是，埃迪剛想抬手，卻忽略了自己最慣用的右手已被似是早有預料的男人握住，他的指尖，還在略有濕潤的掌心的覆蓋之中。

“請你聆聽，master?！?/br>
受到還未完全消散的煙霧的影響，又被還在壓抑著的情緒浸染，男人輕輕灑落在他臉龐的嗓音有些沙啞。

聆聽他的話音，聆聽他的心臟跳動的聲響，還是別的什么——

“不去嘗試，始終不愿意邁出這一步，你怎么知道……你不能接受呢?！?/br>
這是名為埃迪的男人身上，所存在的最大的缺陷。埃德蒙很早以前就指出過。

不知為何，他始終沒有真正愛上過誰。

連帶著旁人愛上了他，向他表露出自己的愛慕，希望他給予回應——最正常不過的愿望，這就已經讓他難以接受。

如同太陽般耀眼的男人，他的意氣風發，他的熱心柔情，他的光芒，他的一切！都讓習慣了黑暗、又無法自尋救贖的黑影避無可避，更無法抗拒其魅力。

僅僅是驚鴻一瞥，就難以忘懷，更不用說，時間還長到了驚人的幾十年。

就仿佛，丟棄了過去、否認了未來的英靈，便在這個男人的身上耗去了自己的“一生”。

……不行。

無法感到“愛”，無法得到“愛”，這肯定是不行的。

他想要讓他徹底地學會接受。

埃德蒙沒有想要得到回應。他只是想要實現這個目的，僅僅而已。

“……只是一個嘗試?！?/br>
男人的眼神微不可見的變化，讓渾身陡然僵硬起來的埃迪不知為何沒有再動。

在渾然一色的晦暗里，透露出的是毫無私欲的期待。

“試試吧?！?/br>
埃德蒙低語。

然后，他也真的吻了下去。

……

和此前的輕柔不同。

無比急躁，舌和口中殘留的煙霧一起，不顯莽撞地闖入濕潤的口里，在里面沒攪動幾下，就勾到了藏在齒下的舌尖，引誘著它和自己糾纏在一起，半被強迫地發出唾液交換的零碎水聲。

最先占據主動權的當然是男人。

他不由自主地撫摸上了少年模樣的御主的臉，眼瞼落下，遮掩住金眸中閃動的光芒。

而埃迪，也并沒有讓受制的局勢長久地持續下去，哪怕現在的他比男人其實要矮上不少。

銀發的少年甩開男人還想緊握住他的手，扣住了男人的后腦，轉而，將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推向了一旁。

伴隨著落地的悶響，兩人從沙發上滾落，被壓在地面上的人，就成了原本占據主動權的男人。

埃迪沒有閉眼。

即使他此刻的心境還處于無法平息的混亂之中，也沒有再用這種方式躲避。他只讓彼此間的距離更近，唇舌的交織更為激烈，堪比戰場不留任何余力地攻城掠地。

于是——

在很久之前詢問過滋味的，真正的煙氣，就以唇齒相接的方式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