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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官移植自同一天送來病房的腦溢血病人。 手術風險極高,卻奇跡般地成功了。 搶救結束后,月萊馬上被帶出了醫院,她必須接受來自國家機關的審判。但他不一樣。他還是個病人,暫時未脫離危險期,他們不敢馬上把他轉移到別的地方。 他是醫生,知道自己應該怎么樣茍延殘喘下去。 然后,他逃出了地獄一般的醫院,來到了這座偏僻的小鎮。 上帝沒有虧待他。 他是被上帝眷顧的、幸運之子。 盡管從外表上看,他變成了一只難以被人接納的怪物,但他驚奇地發現,如今的自己能夠聽到方圓幾公里內的聲音。 人的對話當然包含在內,不僅如此,他還可以聽到動物的鳴叫,大地的震動,水流運動的軌跡,被陽光烤熱的云朵的膨脹狀態……這些都是人從來不能感受到的知覺。一個嶄新的世界對他敞開了大門。 他戴著嚴嚴實實的面紗和斗笠,依靠它們來隱藏自己的真容,并利用移植兔耳后得到的超強聽力獲取情報,將這些信息用在了威逼利誘上——預測天氣,警告洪災,在地震之前發出撤離通知,還有,就是把人們彼此之間偷偷傳播的小秘密用最輕松的口吻說出來,叫他們乖乖聽話。這跟他過去的工作很不一樣。 他還記得,在他第一次宣稱自己是預言家時,排斥異類的村民曾經把他五花大綁送去村長那兒,讓村長處決這個滿口胡言的混蛋。但他卻在他們下達判決之前、準確無誤地說出了村長家地下埋藏著的偷偷征收的稅金的位置。這個消息是爆炸性的。大家扛著鋤頭去了所謂的藏寶地點,在那里,村民們果然挖出了一大口袋金子,甚至還找到了村長勾結上級隱瞞稅率的證據。這讓他們都對他刮目相看。他立刻受到了村民們瘋狂的尊重和追捧。 他們對另類的容忍度很低,但對迷信的容忍度卻格外高。 明明二者在本質上十分接近。 此后,他就成為了這個小村莊的預言家。他把村落的名字改成了“鶴嶺鎮”,修建了唯一一條有集市的商業街,建造了屬于自己的教堂,召集了幾個仆人,借他們之口對外發號施令。這種類似于封閉王國的運行體系簡直讓人上癮。他發現,支配這些自以為是的愚昧之人是件再容易不過的趣事。光是看著他們的反應,就讓他感到無比愉悅。世間的人啊……總是不知道自己的愚蠢,而樂在其中,在日復一日沒完沒了的自負和炫耀中追名逐利、爭相攀比,往往忘記了自己最本真的需求——更別提人情和愛了。沒有比這更諷刺的事了,不是嗎。 但他并不想毀滅他們。 ——恰恰相反,他要救贖他們。 第九章 坦白書 在瞎子的世界里,獨眼龍就成為國王。 ——湯姆·沃爾森 現今,圣堂的十字架窗前。 林染與“預言家”的對峙仍在繼續。 聽完預言家的自述,林染不禁皺起了眉。他覺得他是個瘋子。 “……救贖他們?你在開玩笑么?” “年輕人,我問你,你覺得什么是活著?活著,就是一個人對他在世界的一席之地充滿恰當的熱忱,對天國與土地、神明與凡人的區別有所感知?!鳖A言家望著林染手中的刀刃,他曾經無數次在手術臺上用過刀,早就不再敬畏它的銳氣,“我也是在死過一次之后,才意識到信仰的可貴。因為如果你不相信一點什么東西的話,在這種烏煙瘴氣的世界里,就只會覺得生不如死?!?/br> “……” 林染眼中的光芒黯淡了幾分。 “我決定讓這個鎮子里的人都體會到我的感受。這世上的一切都是有靈魂存在的?!?/br> 預言家說著,竟伸手握住了林染的短刀。 “于是我,想要建造一座教堂?!?/br> 預言家抬起頭,望著光束的盡端。 ——光,誕生了。 他說出的這些臺詞讓林染聽得睜大了眼睛,卻找不出有力的反駁之辭。 他是在依靠自己強大的情報收集能力和自我吹噓的才華才在這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地方找到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借助神明的名義,他可以更加合理地命令他們去做他希望讓他們做的事。這就是“預言家”二字背后的真相。 但是,他是真的相信神嗎?林染卻不以為然。 “神”本來就是他糊弄人的幌子而已。最多不過是由于說的次數太多,他就潛移默化地有點相信自己的假設了。 預言家抬頭望著房間內灰暗的墻壁。 “凡物都有靈魂,心和物不可分離,心是主要的,物只是心的外觀。所以我才能站在這里,年輕人?!?/br> 作為物體而存在的他那一晚已經死去了。但他的心靈活了下來——雖然他不得不忍受這具丑陋的驅殼。他相信的不是神,而是“萬物皆有靈魂”的泛靈論。所以他才會繼續茍活著,為的就是讓更多人意識到這個真理。 失去了外在身體的完整性,一點也不能阻止他活下去。 這的確是個奇跡。只屬于他的奇跡。 “我聽夠了你的狡辯理論!”林染強調道,“我只想知道,你費盡心思把我們引誘到這里來,到底想做什么?” “當然是因為覺得有趣了?!?/br> “有趣?” “我聽到了你們在飛船上的談話?!彼f,“那艘船的價值可不一般,看做工,不像是九曜國國內的產品。抱歉,我說得就像在懷疑你一樣。但是事實完全相反。我對懷有秘密的人都很感興趣,而且,那個小姑娘……她有自己的信仰。她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也堅信于自己的原則,她很善良,這樣的人不會被任何困境折斷——不管從外表上看,這份善良有多么柔弱易碎。這個世界太宏大了,我很想知道,如果是她的話,會如何面對這些難以改變的現狀?!?/br> “什么意思?你想讓她做什么?” 聽到若小澍的出現,林染瞬間進入了高度警惕狀態。 “關于此事,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啊,聽聽,現在水塘邊上正上演著一出好戲呢?!?/br> 預言家的笑容似乎在故弄玄虛。 但林染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放下了手中的刀。 他看上去不像是在說謊。 “……若你膽敢對她做出任何不利的舉動,我都會殺了你?!?/br> 他加上了一句不放心的叮囑。早在預言家的侍從出現在夜航船前的市集上時,他就決定了——不管這個家伙心里埋藏著什么小算盤,他都不介意。因為他的唯一目標就是保護好若小澍的安全。剩下的那些,道德,倫理,原則,法律,正義感,價值觀,或者其他的什么都好……自從他從戰場上活著回來的瞬間,就已經統統拋棄了。 “好吧,隨你的便?!?/br> 預言家只是輕描淡寫地搖了搖頭,便帶頭轉身向外走去。 鶴嶺鎮,堰塘一側。 人總是出自本能地抗拒陌生的事物。因為未知意味著不安定,意味著風險,意味著自己的認知受到了挑戰,而人往往又會傾向于把這種挑戰歸結為對“人格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