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賣著乖，也依然讓人慎得慌。

    栩栩結舌道：“我們……我們不會是要從這門中進去吧？”未聽到少昊的回答，倒是整個人被他攬著不自覺向前行著，離那巨大的白虎越來越近，近到可以瞧見白虎粗如碗口的尾巴，輕輕一甩，便揮散人高的一片白霧。

    不過下一刻，斑斕戰袍的神將便收了金色戰戟，黑色戰袍的神將也大手一揮，賣乖的白虎便消失在了濃霧中，二人皆恭敬單膝跪地雙手一揖，“末將神荼、郁壘，參見帝俊，大帝聽聞……”

    聲量已不能用什么洪鐘來形容，栩栩用力捂著雙耳，地動山搖一般的聲音，還是如何種咒語一般，不斷刺入雙耳。

    少昊捏了印伽，點了點栩栩被手緊捂著，余留下半點耳垂的雙耳，朝小山一般的二人抬了手，道：“本君自會前去拜會你們大帝，且開境門罷?！?/br>
    二人起了身，合力開啟了境門，門后是熠熠流淌三途河，已有幽冥司使差撐船候在此處。

    栩栩方覺刺痛的雙耳好受了一些，周身卻是一涼，有強勁的風呼嘯而過，夾著無數幽幽的泣聲，她下意識閉了眼，右手卻是一熱，已在少昊手中，正要睜眼，腳下卻是一個搖晃，往旁踉蹌了一步，卻是撞到了一個寬闊的胸膛，她立時掙了眼，透過少昊隨風飄揚的發絲，看道了他身后熠熠的寬闊河面。

    “這是三途河”栩栩往旁探了探頭，不過目光流轉間，河畔便隨水流而綿延開來了寬綽一線火紅，是綿延不知到何處的絢爛鮮紅，仿佛整方天地，都是這樣的紅，其上飄揚著無數美好的回憶，像她的泡泡，四處在花上飄揚。

    少昊將手擋在她身邊，防著她掉落水中，見她笑的開懷，也愉悅道：“你莫不是也想帶回去養上一片？”

    栩栩萬分驚訝的把他望著，“你……你怎么曉得的?！?/br>
    “不過這花，你可養不活，”少昊看著凝珠的彼岸，“彼岸非花，是生者的回憶，你如何將養？”

    “不是花？”船邊正好飄過一朵鮮紅的花，栩栩立時蹲下神，伸手就去觸碰，還未用力，手中的花便化作了無數包含了美好回憶片段的泡泡，她望著這些泡泡，手中是彼岸留下的凝珠，她不自覺就跟著笑了起來，是十分安穩，靜謐的微笑。

    “我看到了她的一生，”栩栩不自覺這樣笑道：“同心愛的人舉案齊眉，白頭到老，還有三個小娃娃，她總是站在庭院中的樹下等他回來……我看到了那樹，開滿了白色的花，花蕊處帶著紅暈，有綠的葉，十分好看的開了一樹……是杏花?！?/br>
    正要伸手再要看看一些別的回憶，卻被攏住了手，少昊輕聲道：“這里凝聚著生者此生最美好的回憶，來世輪回時，還要回來尋的，尋不到自己回憶的，便成了一縷游魂，這一世，便無法踏上往生?！?/br>
    “無法踏上往生？”栩栩立時收了手，匆忙道：“那方才……方才那朵……還能變回去嗎？”

    一縷幽魂，無法踏上往生一世不能入輪回，那她豈不是就是間接害了此人的一世？

    “急什么？”

    少昊輕輕攏了她的手，她手中彼岸花的凝露便緩緩生出一株花草來，葉片速速的舒展生長著，長到半臂高的時候，又全部掉落，獨余下個細小的花苞來，花苞慢慢變大，花瓣一層層舒展開來，是一朵絢爛鮮紅的彼岸。

    栩栩看著手中一滴凝露，盛開成了一朵彼岸，萬分驚訝的張了張嘴，不可置信的笑道：“這……為何葉片掉落了，才開的這花？”

    少昊取下她手中的花，輕輕拋入了河畔的花海中，立時尋不見蹤跡，“留下的只有美好的回憶，可人一生，雖只百年，卻也不是只有這些美好的回憶?！?/br>
    “這些掉落的葉，便是痛苦的回憶？”栩栩看著河畔簇開的彼岸，“那也算是只有美好的回憶了，那這算不算是，忘掉了前世不愉快的種種，只記得美好的種種?！?/br>
    就像……瑤池玉露？又不像。

    望著這脈脈到三途河盡頭的鮮紅彼岸，栩栩又道：“這里有這么多回憶，那些回來的人，豈不是要尋找許久？”

    少昊問道：“你的泡泡會認主么？”

    “那是自然，”栩栩頓悟的啊了一聲：“這些彼岸還是認主的啊，那這一世又一世的，豈不是要攢上許多的美好回憶？”

    “往生，便不能留下與前世有關的任何回憶，自然是要一碗湯水忘個干凈?！?/br>
    栩栩有些興致道：“孟婆神的湯水如此管用啊，是用什么熬制的呢？”

    少昊笑了一聲，將她發髻旁搖搖欲墜的玉簪扶穩妥，失笑道：“你想學來，也給自己也熬上一碗？”

    “才沒有呢，”栩栩靠在他的肩上，望著小舟旁熠熠的斑斕河水，愉悅道：“我這兒的可都是極其愉悅美好的回憶?！?/br>
    面容冰冷肅穆的使差，搖著船槳，恭聲道：“神尊，前方便是分流的河段，最左道的是醧忘臺，旁的是……”

    少昊垂眸看了栩栩一眼，道：“醧忘臺?！?/br>
    搖晃的小舟，緩緩在河中旋轉的水渦中打了個轉，穩穩向最左道行去，就在要向燈火通明的河岸靠近時，水中突然‘噗通’一聲巨響，小舟在水中劇烈搖晃。

    水中立時旋出了偌大的水渦來，三途河引渡的小舟雖小，卻是用的極其牢固的建木，這水渦來的古怪，這小舟居然隱有破裂之兆。

    撐船的使差高聲喝道：“何處沒眼力的孤魂小鬼，竟敢在此驚擾？仔細讓你魂飛魄散！永生永世就埋在這底下做河沙！”

    岸邊已聚集了不少黑衣白衣的鬼使陰差，手中懼祭出了陰火繚繞的鎖魂鏈，鬼使陰差后是探頭探腦的生魂，身著白衣，模樣十分可怖。

    栩栩往少昊懷中靠了靠，立時轉頭去看鮮紅的彼岸，還未反轉過來，腰身便被人一攬，幾下躍離了小舟，腳著了實地，才望向河中，那水渦中的小舟，只余下塊破碎的木板還在水面飄蕩。

    ☆、孟婆神

    幽冥司是陰陽相隔之界，乃后土大帝的轄區，便是天帝與白帝前來，也是要賣大帝幾分薄面，三界更是少有人敢在此滋事，便是九萬年前那場浩劫，也未波動至幽冥司，今日這一樁，實乃盤古大神開天辟地以來的第一樁。

    河岸聚了醧忘臺泰半司職的鬼使陰差，手中鎖魂鏈陰火繚繞，皆炯炯把尚在水渦中流轉的木板給盯著，三途河中皆是殘缺的魂魄，有凡間生魂，也有上界神魂，在此之中，術法無用。

    栩栩剛被摟了上岸，腳剛踏上實處，就見岸上鬼使陰差緩緩朝他們圍了過來，皆雪白一張臉，面無神情，說話時不過一張血紅的嘴干巴巴的上下張合著，嚇得幾欲腿一軟，差點沒掉入三途河中。

    少昊伸手扶住頻頻后退的栩栩，低聲道：“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