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爛額,脫身不得。 但說鳳姐這廂,卻過了嫁進來以后最舒服的一個年節。白日里吃過早飯,做些針線,俱是小孩子的肚兜帽靴,有男有女的花樣,活計無一不細巧,繡的花樣也精致。 正巧周瑞家的掀簾子進來,見她伏在案上做活計,陪笑道:“奶奶忙什么呢?有身孕的人還做這個,仔細別傷了眼睛?!?/br> 鳳姐停了手,忙讓茶讓她炕上坐,笑道:“隨意打發時間。jiejie怎么來了,可是太太有話吩咐?” “太太在佛堂念經,我順道兒來瞧一瞧奶奶罷了?!敝苋鸺业耐谱屃艘换乇阕?,撿起一雙虎頭鞋看了看,連聲稱贊:“奶奶的手真巧,給咱們哥兒預備的?” 鳳姐一面疊著一件肚兜,一面笑道:“我左右還有三個多月,先給二姐預備著,聽太醫說多半是個哥兒,總歸是二爺的長子,算我這個當嫡母的一份心?!?/br> 周瑞家的向門外張望了兩眼,見往來靜悄悄的無人,因往里努嘴兒:“二奶奶就是心太善了,她每天頂著兩個紅通通的招子算給誰看?昨兒個在老太太房里問安,老太太說‘二姐好端端怎么總是哭’,太太又不好分辯,虧得正巧奶奶身邊的小紅來回話,將她天天喪臉嚎氣的樣兒給說了,否則還當奶奶作踐她呢?!?/br> 兩條柳葉眉上挑,鳳姐卻是和容悅色的答:“這怎么話說的?周嫂子,你是個經手的明白人,這個自然還知道些。二姐身子笨重,氣性自然大了,是哭過幾次,攆走了好幾撥丫頭,這不現在連平兒都去幫襯了?!?/br> 周瑞家的一聽,更瞪著眼為她打抱不平,叫喚了兩句:“她怎么這么的不知好歹!不過是個偷進來的妾,還敢叫平姑娘伺候她,也不怕自個兒福小命薄給折進去了!” 鳳姐反安慰了一回,滿嘴里又是“好meimei”的不離口,周瑞家的因此認定尤二姐爭鋒吃醋,仗著賈璉寵愛連鳳姐平兒皆不放在眼里,回去悄悄的學舌給賈母邢王夫人等,上頭的三層公婆便不大喜歡,連寧府的賈珍之妻一道埋怨上了,說是家風不嚴所致,正經的爺們倒給勾壞了。 卻說平兒剛去的時日尚好,與二姐也是姐妹互稱,親密友愛,誰知一個多月之后,因日夜同止同息,難免生出些個齟齬。一日,二姐神思倦怠,欲睡中覺,因叫平兒:“勞煩jiejie給我打個扇?!边@時正值春初,那里來的扇子,少不得要開庫翻找,她孕婦體熱,才一時貪涼,并不曾想勞動了別人。 平兒連日cao勞已有怨氣,便冷笑:“這寒冬臘月的,姨奶奶倒熱的要扇風,不知什么道理。知道的還罷了,不知道的權當是姨奶奶故意指使人?!?/br> 二姐見了這般,那里受得住,臉上滴滴噠噠的掉淚:“我知道,姑娘是伏侍大奶奶的人,心中很瞧不上我。不過大奶奶都依允了你來伺候,若有什么不服,只管到爺和奶奶面前去分個青紅皂白,何苦來拿著我和肚子里的來出氣?” 平兒聽了這話,氣的渾身亂戰,連諷帶刺的道:“我那里敢給姨奶奶氣受?姨奶奶是爺心坎兒上的人,我們奶奶還讓您三分,我豈不是自尋死路?要跟前幾個善姐兒她們一塊作伴去了,被姨奶奶攆得遠遠的呢?!?/br> 尤二姐原是個怯懦人,既給與賈璉作妾,意氣卻又不比從前了,指著平兒的鼻子,顫著聲罵道:“你再得寵就是個丫頭,原是個伏侍人的,我就算攆了你又待怎樣!” 平兒只氣得干哭,把往日的氣也上來了,且思量著外頭并沒有人,奪口而出的說:“姨奶奶也別看不起丫頭,咱們做丫頭的再下賤還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呢,比不得人家先jian后娶、沒人要的東西!” 碰巧這一天,賈璉正有事折返回家,從窗下聽到兩人口角本不欲理會,聽到后面說的越來越不象,一腳踢門進了屋子,唬得二人皆是一跳,忙噤若寒蟬了。賈璉進去也不容分說,抓著平兒就打了兩下,厲聲罵道:“好娼婦!素日里我倒看你還好,背地里嘴上那么壞!旁的不論,咱們這屋里就不許調三窩四的人在!” 平兒早氣怯了,也不敢理論,反一頭沖出去找刀子要尋死。這里的二姐哭得肝腸崩裂,死死拽著賈璉的衣角說:“二爺,你瞧一個丫頭都不把我放眼里?,F下我懷著哥兒尚且如此,倘或將來有一個不遂意,我的命還不能保都不可知!” 要是擱在以往,賈璉自然魂酥的一百個答應。如今因有輪番的折騰在前,又與鳳姐冰釋前嫌,只不落痕跡的拂開了她的手,淡淡道:“你好生保重,一心一意將孩子生下來,我和你奶奶自然不能虧待?!倍愦袅舜?,竟也不能回答。 這里平兒要尋死,外面眾婆子丫頭忙攔住解勸。動靜鬧得太大,連鳳姐也驚動了,故作茫然問:“這是怎么說?才好好的,鬧個什么尋死覓活的?”剛說完,只見平兒跑到她跟前,一連磕了幾個響頭,哭說:“我伏侍奶奶這么幾年,莫說是打我,連重話都沒一句,如今為了一個偷娶的娼婦,咱們糊涂爺倒打我。俗語說,打狗還的看主人,就是我再不好,也該看在奶奶的金面上,豈容她來攆我!” 鳳姐命了人把門鎖了,因無人在側,又見她哭得心酸氣短,長嘆了一口氣說:“我何嘗不知道你委屈?只是二姐是個有福的,一來就有了孩子,生得比旁人更標致,二爺唯她一人是命,你去硬碰硬,能有什么好果子?我若是你,暫且忍了另做打算,或等你二爺厭了再說?!?/br> 平兒見她沒拿主子的款兒教訓,又一片私心體貼著自己,不覺感動了心腸,答應了一聲便若有所思的去了,肚里只將鳳姐的話顛來倒去的琢磨,自思道:奶奶說的固然不錯,倘老天不開眼叫她生下個男孩,二爺的眼里不是更沒咱們了? 一壁盤算著,一壁先到賈璉這里認了錯,后去二姐的房里,故意當著眾人面走上來給她磕頭:“姨奶奶有了身子,我不該惹的生氣,是我該死。還求姨奶奶寬宏大量,恕了我這遭吧?!蹦嵌愕共皇莻€不依不撓的,況且還的看鳳姐的情面,見如此只得罷了。 只不過一圈丫頭媳婦都落在眼里,她們與平兒素日熟絡,這二姐雖是后來的,但攆出去的丫頭已有兩三撥,方才隔著窗子倒像是把所有做丫頭的都罵進去了,便都暗惱于心。不過多久,滿府上皆是風言風語,眾人無不言三語四,指桑罵槐,又說二姐不把鳳姐放眼里,又說同樣為妾倒心安理得受了平兒的大禮,便連園中的姐妹都不愿與之往來,生恐聲名有所帶累。 尤二姐在家,外面的風聲是一概不知,自上回和平兒鬧過一場后,她倒當差的十分小心謹慎。賈璉雖來的少總有三五日見一次,鳳姐待她自不必說的,便難免意思驕矜起來,卻不知這大禍悄然不覺的臨頭。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