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舅爺！”唐緲含混不清地問，“我怎么了？”

司徒湖山眼珠子轉了轉，決定還是走為上計：“你沒事，你好得很！”

唐緲撲過去抱住他不讓走，他說：“放手放手，你拉著我也沒用，我不會解毒！”

“我流鼻血了！”唐緲埋怨，“你快去給我找棉球呀！”

“呃，這不是棉球能解決的問題，你沒看見血是黑的嗎？”

“你找點兒止血藥來也行！”

司徒湖山只得大喊：“唐好！唐好！快給你哥哥拿藥來——！你的寶貝蟲子把他給咬了——！”

唐好聞聲而出，見狀喊了一聲：“哎喲喂！”

“唐好，快幫我拿棉球，我要把鼻血堵??！”唐緲又要求。

唐好跺腳說棉球有什么用，轉身快步走回自己房間，從抽屜暗格里拿出一粒丸藥，跑回來塞進唐緲嘴里。

唐緲吃下去了才問：“這什么？”

“……”唐好說，“巧克力豆?！?/br>
“那怎么不甜??？”

唐好說：“放的時間長了，過期了?！?/br>
唐緲問：“我流鼻血，你給我吃巧克力豆干嘛？”

“……因為……”唐好說，“這種特殊的巧克力豆能夠治鼻血，這是呃……越南產的！”

“是么？還是進口產品？”唐緲不信，可是居然豆到病除，血一下子就止住了。

唐緲一邊用手背擦臉，一邊說：“咦？還真的哎，好神奇??！”

唐好尷尬地笑：“嘿嘿，是??！”

司徒湖山在一旁涼涼地說：“唐大姑娘，養蟲子不要緊，關鍵要把它們鎖好。幸虧這次咬的是你哥，如果咬的是我老人家，說不定還吃不著你的巧克力豆！”

唐好說：“我不是，我沒有?！?/br>
唐緲問：“唐好，你養蟲子干嘛？”

“……興趣愛好?！碧坪美^續訕笑，“我喜歡觀察小動物，研究它們的怎樣長大，然后把怎樣長大的故事寫下來，以后我想當一名……呃，小動物學家?！?/br>
唐緲問：“就像昆蟲學家達爾文？”

“達爾文是誰……呃對，就像達爾文！”

唐緲與唐好握手：“目標明確，志向遠大，努力??！”

唐好說：“嗯嗯，一定努力?！?/br>
這時唐緲看見剛才咬人的花甲蟲已經被他不小心碾死了，便問：“這蟲……算是家畜？不用我賠吧？”

唐好寬宏地擺手說：“沒關系，死就死了吧，反正我有一千多只呢?！?/br>
一千多只……那真是為大西南農林畜牧業做出突出貢獻了。

司徒湖山又涼涼地說：“唐大姑娘，那一千多顆巧克力豆你準備好了嗎？”

唐好白了他一眼，然后沖唐緲嘻嘻一樂，就算把這事兒糊弄過去了。

天色漸暗，這古怪的與世隔絕的大宅院竟然還沒有通電，一家人必須在跳動的油燈下圍桌吃飯。餐前唐好端菜盛飯，拐著腳張羅這那，唐畫幫忙拿筷子調羹，并不顯得身有殘疾。

唐緲幫不上忙，便既有趣又佩服地望著她們，臉上笑吟吟的。

天完全黑透之前，老妖婆回來了。

她是當家的，掌管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事務，同時也擔負一家生計，今天據說是到風波堡賣雞蛋和藥材去了?？磥砝涎烹m然名字唬人，還守著三進豪宅，但也得做小生意補貼家用。當年割資本主義尾巴時，不知道她一個女人家是怎么支撐的。

她帶回來了鹽巴、醋、香油、茶餅和火柴，牽了一頭羊，還帶了二三十只小雞仔，在離家半里外就開始喊：“快來人幫忙喲——！”

司徒湖山裝作什么都沒聽見，一扭身躲到屋檐上去了，唐緲便跟著唐好去接她。

唐緲問：“等下我們該怎么稱呼老太太？”

總不能叫老妖婆吧。

“叫姥姥?！碧坪谜f。

“這么說她就是司徒湖山的表姐？”

唐好搖頭：“不是呀，表舅爺是前任家主的表弟，這個是現任姥姥?！?/br>
“那么‘姥姥’還是接班制的？和‘廠長’‘書記’‘科長’一樣，你方唱罷我登場？”

“差不多吧，據說家里出過幾位‘姥姥’，但是前任家主是男人?！碧坪谜f完，迎著姥姥走去，唐緲緊隨其后。

姥姥六十多歲，前面瞧滿臉褶子，背后瞧身形嬌小、溜肩細腰，有點老來俏的意思。她在重慶生活了大半輩子，說話卻帶著貴州口音，而且眼睛極尖，老遠就看到唐緲的身影。

她大聲問：“這是哪家的娃娃——？”

屋頂上的司徒湖山于是端著飯碗遠遠回答：“你家的——！”

唐緲籠著嘴自我介紹：“姥姥——我叫唐緲——南京來的——！”

山與山之間有回聲，是天然的擴音器，他的聲音清晰地落在姥姥耳朵里。

姥姥聽說他從南京來，立即猜到是唐亞東的兒子，喜歡得要命，緊走一會兒趕到唐緲跟前，笑著上下打量說：“這么大了??！上次見你時，你還不滿月呢！”

“姥姥見過我？”唐緲驚訝地問。

司徒湖山是順風耳，遠遠地插嘴：“當然見過，你們家的人不經過她蓋章，誰也不敢姓唐啊——！”

“蓋什么章？”唐緲問。

姥姥說：“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別聽他胡說八道！”

她拉著唐緲往家走，邊走邊問：“是你一個人來的，還是和家里人一起來的？”

唐緲說就我一個。

姥姥顯得略微失望，但只是不易察覺的一瞬間，她笑著說：“你不錯呀，敢一個人出遠門了。這些年你jiejie好嗎？”

唐緲覺得奇怪，姥姥不問唐家的父母，卻直接問jiejie唐杳，好像和她更熟悉一樣。但根據唐緲對jiejie的了解，那位人民教師甚至在這次出走事件發生之前，都不知道重慶還有一個老家，更別提這位半路冒出的姥姥了。

“我jiejie挺好的，今年結婚了，我媽還等著明后年抱外孫呢?！碧凭樥f。

出乎意料，姥姥并不高興，只是客套地假笑了一下：“哦，結婚好啊，恭喜恭喜。對象什么職業??？”

唐緲說教師。

姥姥又連說了兩個不太由衷的“好”，見唐緲不解，她壓低聲音：“現在有人，等會兒再說?！?/br>
第13章唐門之六

“人”當然是指蹲在邊上偷聽的司徒湖山了。司徒湖山聞言用力嗤了一聲，說：“我聾的，聽不見陰謀詭計！”

“你死的最好！”姥姥冷笑。

姥姥進屋看到八仙桌上簡單的飯菜后，埋怨怎么客人遠道而來都不做點兒好吃的，趕緊下廚給炒了一碟雞蛋，蒸了一碗臘rou，又加了兩樣素的，這才風風火火地招呼大家吃飯。

飯桌上她也只打聽了幾句，讀書怎樣，父母好不好，路上順利與否之類的。

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