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印泥，收回鋼筆，雙手紋絲不抖。

“你可以拿著你的支票走了?！?/br>
男人反感他那幅穩cao他人于股掌的樣子，惡狠狠道：“在小川面前嚇得跟狗一樣，你演那么像給誰看??？”

路南不屑地抬起眼皮，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他臉上表情大變，緊縮的瞳孔仿佛見了鬼。

男人被他嚇得也下意識回頭去看，沒有看到鬼，卻看到了自己的兒子。

路南緊張地站了起來：“小川?！?/br>
“你們在這里做什么？”凌川沒什么表情地看看路南，再看看姓錢的男人。

“沒事，我們走吧?！甭纺舷胂纫徊綆x開，凌川卻眼尖看到了尚未被取走的支票。

“這是什么？”凌川手一撈，男人想去拿卻慢了一步。

“那是我的！”他不滿地想要把支票從凌川手里搶過來，對方手卻往后一撤。

“你給他錢？”凌川用亮晶晶的眼睛望著路南，情緒依然不見起伏，而路南卻勃然大怒。

“只是一次性付清他的養老金而已，不然到老了他照樣有理由問你要！”

與他相比凌川的態度淡定多了：“誰要你給他錢的，這種人有什么好管，我小的時候他從來沒養過我，老了憑什么要我去管他？”

“贍養父母是法律義務，你不遵守就會留下隱患，你怎么知道他以后會不會去法院告你！”

“那就讓他去告啊，”凌川無所謂地說，“我還沒有告他不贍養妻兒呢?！?/br>
“你們吵完了沒有？吵完了就把我的錢還給我！”一直被無視的人不耐煩地插嘴。

“你的錢？”凌川輕蔑地笑了，一抬手把支票撕成兩半，“在哪？”

“你！”

“小川！”

兩個人異口同聲吼道。

“我知道了，你們兩個是串通好來騙我的，”男人激動地指著二人，“一個強迫我簽協議，一個等我簽完了再出來搞鬼，從一開始你們就沒想過要給我錢對吧？”

他手指不住地點著，一邊向門口的方向后退：“好，好，好，你們給我等著?！?/br>
咖啡廳的門開了又關了，路南的臉黑得不能再黑。

“你做什么？我本來都已經解決他了！”

“你的解決方式恕我不能茍同，我寧愿看到他賭博輸得被人剁手，晚年像條狗一樣跪在路邊乞討，或者干脆喝醉栽到陰溝里再也爬不起來。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冷血??？沒錯，現在的我就是這個樣子，你是不是開始同情他了？”

“我不是同情他！我是關心你！”路南激動道，“我想讓你后半生跟他不再有交集，永遠擺脫掉他的sao擾！不用提心吊膽，不用夜不成寐……”

“我什么時候提心吊膽，又什么時候夜不成寐了？”凌川打斷他，表情有些失望，“你是把我想象得有多無能。還有，我心平氣和地跟你講話，你為什么要那么激動？路南，你以前的脾氣不是這樣的?！?/br>
路南閉上眼，強迫自己深呼吸三次，但依然沒太大好轉：“我只是想幫你制造一個沒有傷害的環境，你怎么就是不明白？”

“既然你沒辦法冷靜下來，我不想繼續跟你爭執，我們換個時間再談吧?！?/br>
凌川抬腳就走，剛走出咖啡廳，只覺耳后一陣涼風，緊接著后腦勺就重重挨了一下。

“小川！”尾隨其后的路南驚恐高呼。

凌川轉過身，自己的親生父親手持木棍，咬牙切齒地瞪著他，見一棍下去沒起作用，還想再來一棍，被憤怒趕到的路南一拳打到一旁。

路南像瘋了一樣地攻擊，他明明學過散打，打起來卻毫無章法，恐懼和憤怒吞噬了他的理智，好在年輕人的體力和力氣占了上風，長年酗酒墮落的中年男人哪是他的對手，頃刻間便被打得不能還手。

凌川伸手摸了摸后腦勺，面無表情地抽回來，指尖上已經沾染了血跡。他掏出手機報了警，另一對卻已火速結束戰斗，遭到暴力襲擊的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臉色蒼白的路南罷了手，向后踉蹌著倒退兩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路南抱住頭，渾身蜷縮成一個蝦米。

“路南，路南你怎么了？”凌川跑到他身邊，但見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源源不斷地滾下來，雙眼失神地盯著遠方，瞳孔縮成針孔般大小。

“路南，路南?！绷璐ú粩嗤浦胍讶藛拘?。

路南嘴唇哆嗦著發出幾個音節，聲音太小，凌川聽不清，只好把耳朵湊近一些：“你說什么？”

這次他聽到了，路南口中反反復復重復的只有兩句話：

“別打小川。

“叔叔不要打小川?！?/br>
“我沒事，沒有人打我，你別怕?！?/br>
遠處傳來警車鳴笛聲，凌川架起路南胳膊，想把他攙扶起來：“走去醫院?！?/br>
僅存一絲清醒的路南卻一把抓住了他手臂：“叫……英……黎……”

凌川這才想起英黎是學醫的，他立刻翻出路南的手機，驚訝地發現英黎在他通訊錄中排第一位。

接到消息的英黎火速趕到現場，從急救箱里掏出噴劑朝他口鼻處噴了兩下，然后迅速罩上密封罩。

“聽我的，呼吸——深呼吸——”

路南跟隨他的手勢緩慢調整呼吸，片刻后英黎又把拳頭放在他眼前：“看這里，聽得到我說話嗎？看我手這里?！?/br>
路南渙散的眼神這才一點點重新聚焦，英黎做這一切都很嫻熟，凌川在一邊旁觀這一切，插不上手，也幫不了忙。

“他暫時沒有危險，但是不能再受刺激?！庇⒗璐掖沂掌鹇犜\器，取出注射液在手中搖勻，“警局那邊我來處理?！?/br>
他搖到一半抬起眼看到了凌川：“你的傷也要先去醫院處理一下?！?/br>
凌川經他提醒才意識到疼：“那路南呢？”

“跟你一起，我先給他打一針鎮定劑以防萬一?！?/br>
英黎麻利地做完這些，把三個傷患送上救護車，自己則帶著早已準備好的病例上了警車，呼嘯而去。

凌川在醫院做了包扎，錄了口供，路南由于鎮定劑作用一直沒有醒，直到英黎趕過來，兩個人用輪椅吃力地把他送回了家。

“他可以就這么走嗎？我以為警察沒那么容易放人?！?/br>
“你父親是沒那么容易被放出來，但是路南有病例，可以申請隔離治療?？蛇@件事處理起來也不是那么簡單的，要很謹慎不能流傳出去，否則會對他的工作有影響，不是每個人都愿意請一個精神病患者為自己打官司的?！?/br>
“病例？路南有精神病史，我怎么不知道？”

英黎這次帶了名片，凌川第一次知道原來他是心理醫生。

“他的癥狀只會在特定情況下發作，日常工作和生活都不受影響，是以除了我和他，沒有第三個人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