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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歡,一手親昵地挽了女人的臂膀要走,一手高高舉起對寧懷璟擺了又擺:“恭喜恭喜,小侯爺大喜呀!”及至多年之後,寧懷璟一閉上眼總忍不住想起,那個在漫天漫地的迷離燈火下對著自己招手的背影,細細瘦瘦的,手舉得那麼高,擺得那麼大大咧咧那麼不在乎,很歡樂,很瀟灑,很落寞,沒來由一陣酸楚。玉飄飄在觸手可及的後方靜靜地等著,方才開門時那驚鴻一瞥就足以叫人印象深刻,還是那麼美,天姿國色,粉面桃腮。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寧懷璟……寧懷璟,你傻了?還站著幹什麼?寧懷璟,這一步若是走不出去,會叫崔銘旭笑話一輩子!一遍又一遍地在心裏對自己說著,仍站在門檻外的腳卻生了根,怎麼也跨不過去。寧懷璟看到徐客秋消失在那一轉又一轉的狹窄長廊裏,自始至終,如來時那般不疾不徐的從容步伐,不停頓不放緩不回首。“客秋,你嫖女人么?”腦門立刻被筷子敲得生疼。“笨蛋!誰教你這么說話的?你是不是侯府親生的呀?”“那……客秋,你喝花酒么?”腦門上又是一下。“笨蛋!你問那么大聲干什么?沒瞧見別人都在看?”“那……那……那……客秋,你……你……你……”腦門上疼得都不知被敲了多少,筷子的影子不停在眼前晃。“干什么?”好容易眼前終于看不見金星了,甩甩頭,小爺不發威你就把我當木魚了:“去你的!小爺我干什么在你跟前窩囊成這樣?”“哼,問你自己去。你聽好了,我嫖女人,我也喝花酒,小爺我還看上了春風得意樓那個新來的小桃,你滿意了?”那是很久之前,喝酒時說的一段荒唐話。后面都記不清了,只記得滿眼不停敲來的筷子,敲得腦門腫了一個月。還有徐客秋,好像在賭氣,一杯接一杯地悶頭喝,勸也勸不住,不喝時就噘著嘴,拿一雙本來就大的眼睛兇巴巴地瞪人。客秋、客秋、客秋……有一副野貓般鋒利爪牙的客秋,從不肯在人前示弱的客秋,從前總是一個人躲在角落里哭現在喜歡惡狠狠釘小草人的客秋……明明就站在玉飄飄的房前,寧懷璟滿頭滿腦想著徐客秋。就像江晚樵前一陣莫名其妙問的那樣:“寧懷璟,徐客秋于你,究竟算是什么?”算是……這話寧懷璟答不了。他姓寧,忠靖侯之子,大寧朝皇家嫡親孫兒。如同農民的本分是務農,商賈的本分是經商,士農工商,各就其職,寧家小侯爺這一生就該盡享榮華揮霍富貴,少時要嬌縱,成年后要穩重,讀幾年詩書,做幾朝閑官,人前要乖巧,人后需謹慎。娶妻就應是名門之女公府之后,納妾就該是艷冠群芳天香國色,膝下要有兒有女子孫滿堂,身后是環肥燕瘦佳人成群,這才是個王爺該做該有的??粗煜略贈]有比這更好的命了,實則每一舉手每一投足都是被條條范范框好的,做怎樣的官,娶怎樣的妻,愛怎樣的人,半點由不得自己??纯磻熏u,再看看自己的親爹、叔伯、祖宗,就像看到了今后的自己。徐客秋于寧懷璟,可以算摯友,可以算兄弟,可以算知己,至多至此,不能再多了。寧懷璟覺得眼眶在發熱,心頭涌起的一陣陣酸澀不知該怎么形容,一波又一波,全堆到了胸口,堵得喉間也不好受,幾次張了嘴卻都說不出話來:“我……”玉飄飄睜著盈盈一雙眼靜靜地聽,像是古老畫卷里安坐云端的仕女:“公子,不妨進來說話?!?/br>他卻后退,一貫從容的面孔上幾番掙扎:“我總想聽玉姑娘單單為我一人彈唱一曲?!?/br>佳人吟吟淺笑,頷首謝他的錯愛。“可我現在卻……卻覺得……”皺著眉苦苦思索,話到嘴邊,終是沒有出口。覺得哪怕你夜夜為我一人而唱,終能令我朝朝心心念念的唯有……“公子……”指尖不留神劃過絲弦漏出一串“錚錚”碎響,玉飄飄有些驚訝地看著他驀然開朗的臉。寧懷璟躬身再退一步,轉身回首,臉上不見一絲躑躅,眉梢間幾許狡黠幾許jian猾,墨黑眼眸映出一室華彩:“玉姑娘能為在下守住一個秘密么?”聰慧伶俐的花魁懷抱琵琶側著臉聽,房外笑得如狐貍般的人在眼底深處將所有復雜心緒掩藏:“明日,我要天下皆知,我寧懷璟今夜是你玉飄飄入幕之賓?!?/br>眼見玉飄飄仍有幾分不解,寧懷璟亦不細說,勾唇一笑,舉步瀟灑離去。走出幾步,他卻又停步,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撫下巴:“玉姑娘……”目光帶幾分好奇的探究。“嗯?”“既托付了姑娘要事,我總要有幾分報答?!毖壑橐晦D便想起了另一個人,寧懷璟渾然不知他現下的模樣像極了正琢磨著要如何報復他人的徐客秋,“比起我,姑娘更愛惜崔家那位小公子呢?!?/br>“公子說笑了?!庇耧h飄淡淡推辭。寧懷璟只道她羞怯,心下便已有了主意。“在下就此告辭?!睘⒚摰厣扉L手沖背后的玉飄飄擺了幾擺,再不是來時的倉惶迷茫,寧懷璟大步離去,不曾見得身后的美人正掩著袖子竊竊偷笑。這一夜,忠靖侯府中幾度美景,春風得意樓內良辰正好。翌日,眾人言之切切,忠靖府小侯爺得償所愿,又交相議論,寧懷璟身邊居然又多出一個崔銘旭。自此,玉飄飄的天子二號房成了四位紈绔子最常尋歡的所在。兩情敵化干戈為玉帛,瞪掉一地眼珠子。當事人周遭,江晚樵一言不發,沒事人般在春風得意樓迷離曖昧的茜紗燈下讀他的。徐客秋偎在花娘懷里“吃吃”笑作一團,含了青蔥纖指送來的葡萄將美人一雙皓白柔荑一撫再撫:“小桃,你真愛我?”哄聲四起。小歌姬一路從臉紅到脖子根,咬著唇作勢要來掐,指尖上水光點點是還未干透的葡萄汁。寧懷璟抱胸坐在對面看,趁他們嬉鬧,將自己跟前的杏花糕同徐客秋面前的果盤換了個個兒。一見他才喝了兩杯就紅臉,就知道他之前一定沒吃東西墊肚,再喝下去,明天一早必然要嚷頭痛。連自己都沒有察覺,一直繃著的臉到這時才微微顯了些笑意,寧懷璟默默抬起眼,正撞上對面那人的目光。他依舊攬著花娘,手指頭勾著人家的下巴,嘴湊到耳朵邊像是在說悄悄話,一雙清澈得能將滿室燈火倒映的眼斜睨著這里,將寧懷璟方才的動作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