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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樹下經過無數回,今天經人提醒后,猛然望了那么一眼,才將這顆樹潦草掃視過。 “哦,”陳池的舅舅頓兩秒,有點記起來,“你那回爬上去采了半籃子去喂豬?!?/br> 陳池笑道:“舅舅,你說打豬草快,讓我下回別采了?!?/br> 許霜降瞥了陳池一眼,暗道他還挺能文能武的,居然還有爬樹這技藝。她猜測陳池自己想嘗構樹果的味道,順帶才丟給豬吃。 舅甥倆邊走邊拉家常。 “舅舅,家里現在還養豬嗎?” “不養了,村里這片找不到殺豬人了,送到鎮上,油錢也要花不少。再則睿伢子淘得很,時常要盯兩眼?!?/br> “睿伢子一直是舅舅在帶?” “那有什么法子?你表哥夫妻倆在外頭打工,他們說等睿伢子再大些,讀書的時候領過去?!?/br> “那舅舅還要辛苦幾年。表哥表嫂還好嗎?” “老樣子,跟你一樣,一年到頭回不來一趟?!?/br> “表姐呢?” “她也好,和你表姐夫也出外了?!?/br> 許霜降聽得專注,身后陳池伸出手臂將她撥到路中間:“走好?!眳s原來許霜降一直靠邊走,而邊上恰有一株半米多高的蒼耳,長得十分旺盛,這時節已開始結出倒鉤刺的小綠果,陳池小時候經常在野外玩,好多次被這小東西粘上身,惹了家里人一頓埋怨。 許霜降不認識這草,偏頭瞧了陳池一眼,陳池正待開口解釋,瞥見了前方一排三間梁平瓦房,頗有些年久頹敗的味道,再過去是一叢竹林,多年不見,從印象中的十七八株竟似茂盛了兩三倍,隱隱約約可現另一側樓房頂的青黑瓦。 陳池望過去,一時失神忘了說話。 “到了?!标惓氐木司苏f道。 許霜降抬眸瞧過去,視線先被兩樣東西吸引住。 一是那平房屋頂的瓦松,稀稀落落也有兩三棵,在驕陽里亭亭立著,讓許霜降乍一眼以為那種尖穗的鳳尾雞冠花長到了屋頂上。隔半拍,她才意識到是瓦松,她不禁猜想,那房子該有好多年了。 二是一只毛色油光滑亮的大黃狗,一聲不吭地站在屋前的路口,沖著他們三人望,不多時,調轉身子施施然走了。 “舅舅,這是大黃嗎?”陳池問道。 “不是,大黃死了,這是它的兒。大黃就喜歡在村里亂竄,跟別人家的狗廝扭。后來有戶人家的狗落了一窩小狗崽,里頭有這只黃毛,我瞧著像大黃的種。那戶人家愁著要把小狗送出去,我就討了這只來。大黃在它小的時候還欺它,不準它搶食,后來大黃被藥死了,就剩下它了?!?/br> ------------ 第186章 六千里的二表兄弟 “誰把大黃藥死了?”陳池皺起眉氣道。 他上一次來舅舅家,大黃還在,特別有靈性,伴在他外婆的腳邊,出出入入都陪著老人家。 舅舅家的大黃養了八九年,他來舅家的頻率不算多,兩三年一回,大黃一直記得他的氣味。地頭遠的同村人經過時,大黃護家,次次要高吠,但如果他來,走到這片地,大黃遙遙就迎出來,叫兩聲辨認幾眼,立即會撒腿奔過來,撲到他腳邊繞個不停。 這次來,大黃竟然也不在了。 “唉,說不清,大黃貪嘴,吃東西不忌,可能吃到了別家拌在飯里的的老鼠藥,要不就是舔了打農藥的水,回來蔫了半宿就不行了?!标惓氐木司送锵У匦@一聲,繼續說道,“現在這只大黃不像它爹,它乖得很,除了隨我去尋睿伢子,一般不走遠?!?/br> 話說著,平瓦房越來越近。許霜降看清楚了,以竹林為界,兩側各有一戶人家。這兩戶人家挨著半山腰而建,屋后斜坡種滿了柑橘樹,屋前各有一塊四米多寬的平地。 斜著往下,第一戶矮平房人家前種了幾株桃樹,比拳頭還大的粉桃猶掛在枝上。再往樓房人家望,屋前場地整飭得更干凈,邊角處還砌了一個水池,按了一根水管,水池下方的陰涼處,伏著方才那只大黃狗,哈喇哈喇地吐著舌頭,頭朝著他們的方向,但依然沒叫,淡定地臥在地上。 除了這兩家,方圓四五十米外,再無人家,端地幽靜。 許霜降高中時曾有學農實踐課,去過自家那邊的郊外農村,開春后,一幫子學生分到各家各戶,給人家的菜園子翻土,碰到慈祥的老爺爺老奶奶,愿意信任他們,還會好心地分些菜秧讓他們種。人家房前屋后是菜畦,小河繞著整個生產隊,一家家比鄰而居,集成一個村落,村四周全是平整的水田,阡陌縱橫,真是江南沃野好風光。 所以,她對村莊的理解是,盡管地大人少,那也應該是一片一片稀疏,必須好多戶熱熱鬧鬧聚在一起。陳池舅舅家的這個山村,卻很不一樣,幾乎都是單家獨戶地分散著,若有兩三家近距離傍著,那都是少有的。 平瓦房大門緊閉,木頭窗欞上沾了一層黑膩,木門前落了一把鎖,屋檐下也沒有掛著紅通通的辣椒串或者黃澄澄的干玉米,門檻下那塊長溜溜的青石底,自泥縫里冒出了一株車前草,綠葉子鋪得鮮亮,柔嫩的褐綠花穗為了讓開青石,歪斜著蹭到青石外,堪堪貼著,讓人看著都替它感到擠得慌。 “舅舅,大爺爺家都出外了?”陳池問道。 “嗯,你大爺爺家的曾孫兒要在鎮上讀書,他們在鎮上買了房,家里新屋就不起了,以后再說,這兩年也就逢年過節時,你大舅回來看顧一下?!?/br> 許霜降聽得簡直云里霧里,后來陳池抽空給她解釋,大爺爺就是陳池外公的大哥,兄弟倆宅基地算是挨著,中間栽了幾根竹子當地界線,現在竹子都成了竹林。 大爺爺早過世了,他生了幾個兒女,女兒嫁到鄉里其他人家,大舅舅是大爺爺唯一的兒子,繼承了老宅?,F在這兩塊宅基地的戶主就是汪家門里這倆堂兄弟,陳池親舅舅和大舅舅。 許霜降一聽,這樣的親戚她也有,她外公還有幾個兄弟姐妹呢,不過,枝椏分出去,各自繁衍子嗣,這樣的親戚關系到她這一輩已經摸不著頭腦了,平時的人情往來也就她mama在cao心。 她記得她小學隔壁班有一個男生,平時到老師辦公室訂正作業也碰見過兩三回,他倆都讀到四年級了,學校開家長會的時候,她mama碰上對方的mama,“哎呀,這不是春花姐嗎?!薄把?,阿蘭妹呀?!本瓦@么著,兩個各忙家事的表姐妹說起,才知道倆孩子在同一個數學老師下受教。 一表三千里,宣春花扳著手指給許霜降梳理這一層親戚關系,算下來許霜降和隔壁班那娃該是二表,可許霜降死活不甚明白。也難怪,上輩人大多兄弟姐妹眾多,家庭關系蓬蓬勃勃,堂啊表啊自小就分清,許霜降這代,家庭構成簡單多了,那些紛繁復雜的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