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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一滯:“他啊……來,上酒!” 燙得熱熱的老酒,幾品精致小菜,葉寧親自斟酒:“我五個meimei,活到嫁人的只有兩個,另一個還是難產,一尸兩命。只有這一個外甥啦。這些年,我這個舅舅,沒能為他做什么。如今他長大了,我也不知道能為他做什么了?!?/br> 葉寧先死了meimei、妹夫,接著親爹死了,他得回鄉丁憂,三年后起復,卻是任地方官。一方疆臣,做得有聲有色,朝廷要召他任中樞的時候,親娘又死了,接著丁憂。對外甥,也是有心無力,鞭長莫及。 孟章問道:“這是真心話?” “當然!怎么?阿麟有什么難事嗎?” 孟章干了杯中酒,將酒杯往桌上一頓,門板響了,是驛丞的聲音:“葉大人,京城謝丞相府上來人……” 孟章與葉寧面面相覷,葉寧道:“請吧?!?/br> 來的也是熟人——謝漣。 兩人起身相迎:“東亭怎么來了?” 謝漣看一眼孟章,對葉寧道:“長安兄抵京之后,家父必會設宴相請,告辭京城諸事。我搶在前頭,悄悄出的城,對外說是賞雪。大約與孟兄的來意相仿?!比~寧,字長安。 葉寧道:“再取一副杯盞來!”他用的是自家攜帶的酒具,十二月花色的酒盞,堪稱瓷器中的上品。 溫酒,斟滿。 孟章借著酒蓋了臉,假意抱怨:“四郎莫不是來抱怨芳臣?” 謝漣冷笑道:“阿麟有什么好抱怨的?我又不瞎!” 葉寧道:“你們兩個,打的什么啞謎?我知道的,深秀去后,子長就不太安份。然而有謝世伯在,阿麟難道還會受很多委屈嗎?男兒郎,略嘗些冷暖,才不會天真?!敝x麟的二叔謝源,字子長。 孟章再飲一口酒:“委屈?” 謝漣道:“別藏著掖著了,阿麟的委屈,還不都是他們給的?!”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將如何長兄去后二弟起了貪念,縱容妻子苛待侄子。做祖父的如何對孫子要求嚴苛,還老糊涂了要讓謝麟娶了齊王女兒,逼得謝麟不得不將宗室狠狠得罪了個遍。孟章也將謝麟的不滿,裝作是自己的意思,一并抱怨給這二位聽。 葉寧道:“東亭,子不言父過,你激動了。阿麟也是胡說八道!什么落魄子弟?這是當親人長輩都不在了嗎?” 謝漣道:“我快要氣死了!酈樹芳又做了吏部尚書,他的女兒越發囂張了起來。你再不能說服家父,阿麟就要被他們欺負死了。家母好多次為阿麟求情,家父只是不聽?!?/br> 葉寧問道:“伯母?”不怪他驚訝,林老夫人當年,最偏疼的就是謝源,其次便是眼前的謝漣,對于長子,反而沒有那么親近。謝漣這副爽直脾氣,有一大半是林老夫人給寵出來的。 “是啊。家母近年來倒是更心疼長房,可做主的,畢竟是家父?!?/br> 葉寧舉箸:“來,別光說,吃菜,吃菜!我這廚子,手藝能壓過半個京城?!?/br> 謝漣急道:“長安兄,給個準信兒?!?/br> 葉寧道:“你們想要我做什么呢?” “討個公道!” 葉寧瞥了他二人一眼:“你們是村夫村婦嗎?討公道?!?/br> 孟章緩緩地道:“總不好二十多歲了,妻也沒有一個?!?/br> 葉寧道:“慢慢來。你們今天對我說的這些,可曾對謝世伯說過嗎?沒有?東亭吶,何妨你們自家人,推心置腹講一講?世伯位極人臣,可不是靠‘老糊涂’。問明白,嗯?若是怕起爭執,可請伯母在場。若是不行,我再說?!?/br> 謝漣尚在猶豫,孟章執箸敲桌:“妙,凡事都要留一步?!?/br> 謝漣道:“好!我便去探一探路!” ———————————————————————————————— 謝漣得了葉寧的指示,酒沒喝完就回城去向林老夫人哭訴。風雪之夜,林老夫人才要安歇,便被謝漣敲了門。 老夫人原是最疼親生的次子,事事回護,有求必應。謝淵夫婦過世之后,只留下一個謝麟,被二房往來相逼,惹得謝濤、謝漣兩個看不下去,與二哥大吵一架。林老夫人知道之后,態度驟變,原來有多么疼次子,現在就多么疼謝麟。每每回憶起長子夫婦來,便滿心的后悔:當時為什么不對他們更好些? 不用謝漣攛掇,她也想問問丈夫是不是老糊涂了。謝漣來一哭:“阿麟舅舅就要回來了,是要打他的外甥給他看,來個下馬威么?” 林老夫人原就有不解、不滿,聞言道:“走!去找那個老糊涂去!” “老糊涂”正在書房里,盯著一幅微微泛黃的字紙發怔,紙上寫著遒勁的兩行字: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左下的署名是葉晉——葉寧的父親。 葉寧的父親與謝老丞相是知交,母親是林老夫人的手帕交,結成兒女親家,順理成章。林老夫人踩進書房,認這幅字來,譏諷道:“在懺悔嗎?” 謝丞相默默地將字紙小心翼翼地收好,才深沉而又從容地坐了回來:“夫人,坐?!?/br> “想好怎么對葉家孩子胡說八道了?” 丞相夫婦吵架翻舊賬的時候,與一般人家也沒什么兩樣。兩人來來回回,還是為了謝麟在吵。林老夫人道:“你今天非得給我個說法不可!磨煉磨煉!兒子都是這么被磨煉壞了的!我可憐的阿淵??!”說著便哭了起來。 謝漣想起大哥對自己的好,也嗚嗚地哭。 謝丞相先喝止了兒子,再對妻子道:“你不懂的。他的性情如果不改,就必得壓著。蠢人有壞心不可怕,他的能耐讓他做的壞事很小。聰明人做起可怕的事情來,是要抄家滅族的!” 謝漣忍不住了:“阿爹,阿麟什么時候做過惡事了?” 謝丞相出手出電,一把戒尺沖幼子飛了出去:“酈樹芳向我要外孫了!他干的那叫什么事兒?將計就計?他下得好狠手!無知!輕??!自以為是!” 林老夫人不哭了,冷靜地道:“那不是很好嗎?老二媳婦心不正,阿鶴那個小畜牲,我原看著還好,沒想到也是個混賬。不是阿麟壓著,我看他們才要闖下大禍來呢!你難道要養出一家窩囊廢來才開心嗎?樹大有枯枝,該清的時候就得清!該壓的時候就得壓!酈樹芳算個什么東西?這家姓謝不姓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