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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應是正值不惑之年,此刻手拿紙扇靠在竹榻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搖著,微微斑白的頭發被盤起,只拿一根木簪子挽著,閑適而自在。 “總督大人?!?/br> 聽得管家的聲音,那人微微褶皺的眼皮懶散地抬了抬,看了一眼恭敬立在眼前的人,隨即出聲悠悠道:“怎么了?!?/br> “京城的人,到了?!?/br> 話語一落,原本安然睡在榻上的人幾乎一瞬間將眼眸睜開,當即坐起,一斂方才的悠然,將紙扇“唰——”地收緊,神色漸漸沉而認真道:“在何處?” 那管家見此不敢耽擱,連忙低頭道:“正在忘仙居?!?/br> 話剛說完,原本還坐在竹榻上的人已然站起身來,將兩手平展伸開,當即側首沉聲催促道:“快,更衣?!?/br> 那管家似乎早有預料,當即繞過屏風取出浙直總督的那一套官服出來,快速而小心地替其穿好。當他最后將那烏紗帽地上時,浙直總督趙文靖便已急然地甩袖朝外去,那管家見此知道事情緊急,也不敢多作拖延,急忙攆了上去。 方行至門口,趙文靖方跨過門檻兒,突然又想起什么來,急色匆匆地又轉身,在那管家詫異之時,卻是聽得他低沉出聲道:“去取個炭盆來?!?/br> 那管家聞言一愣,只當自己聽錯了,直到收到趙文靖一記冷冽的眼神,當即縮了縮脖子,飛一般的跑了出去,讓人取了炭盆端來。 清涼的屋內陡然放入一個燒的正紅的炭盆,一冷一熱的滋味更為奇異,當門被緊緊掩上之時,趙文靖幾乎是輕車熟路地走至書架前,仿佛隨手抽出一本書來,從中取出一封信箋,轉來間,在管家還未看清時,便見他手中隨意一撂,那信封悠悠落進炭盆之中,只見火舌頓時燎起,將那雪白的信封裹入其中。 “總督大人,京城的錦衣衛指揮使韓大人和兵部的謝大人已到了府門前?!?/br> 就在此時,門外陡然響起了一個小廝的聲音,驚得趙文靖微微一愣,竟是這般快? 趙文靖回頭看了眼那燒的正旺的信封,當即也安下心來,隨即打開房門,抬頭一看眼前低頭等候的小廝道:“將這炭盆先端走,等里面燒干凈了就給我埋掉?!?/br> 那小廝聞言一愣,隨即又快速點頭道:“是,小的這就去?!?/br> 話音一落,那小廝也不怕熱,麻利地上前搬起那炭盆就朝外走,趙文靖也不能再耽擱,急忙朝外走去。 當他疾步走到府衙門前,便見已有兩人立在轎前,看起來雖都極為年輕,可只站那兒的氣度,便已是不凡。 趙文靖幾乎是又加快了腳步,那官服的袍角行動間作響,直至跨過門檻的一刻,便能看到趙文靖的臉上帶著熟稔而熱情的笑容,竟是抱了抱拳道:“韓指揮使,謝昀謝大人,二位欽差一路舟車,實在是辛苦了?!?/br> 說話間,謝昀與韓振也已上前,韓振一如既往地神色平淡,謝昀眉目間的溫和也是自然而沒有絲毫旁的東西,讓人觀之便極為舒服。 趙文靖為朝廷的封疆大吏,便是錦衣衛指揮使韓振尚且要遜上幾分,更莫說謝昀一個兵部職方司的官員,可如今謝昀與韓振偏偏是皇差在身,那便等同于欽差,如此身份,使得趙文靖如此急切地親自接見,并不奇怪。 “下官謝昀與韓大人此次領陛下皇差而來,途經總督大人之地,只怕還要勞總督大人多為照拂?!?/br> 見眼前的謝昀如此說,趙文靖當即雙手扶起謝昀笑道:“趙某不才,旁的不能替二位分擔,但凡是能為之事自當鼎力相助?!?/br> “那便多謝趙總督了?!?/br> 韓振聞言終于抬手抱拳,語中多了幾分緩和,趙文靖見此眸中微微一動,隨即轉而讓出路來,伸出左手道:“既是到了府衙,便請二位入內一坐,這杭州的暑天最是難耐,若讓二位站在這府衙外說話,便是趙某的不是了?!?/br> 話既是說到這兒,三人相推間,這才一同朝里走去。 第三百八十一章 替罪羊 盛夏的時光短暫而滿帶纏綿,轉眼間謝昀與韓振一到了杭州府,便以當今皇帝的圣命向當地的書香世家廣借古籍,因著陳郡謝家為當朝世家之首,有著百年的底蘊,因而杭州府的人只聽得“謝家”二字便已心向往之,謝昀與韓振每每上門,這些世家文人莫不是欣然相邀,將家中的古籍孤本傾囊相借,以此為榮。 而在此期間,浙江總督,浙江巡撫,以及杭州知府更曾親自以欽差的禮節招待二人,于他們而言,一位是大名鼎鼎的“陳郡公子”,一位是讓人聞之變色的錦衣衛指揮使,實在是小看不得。 如此將近半月下來,倒也平靜無事,仿佛謝昀與韓振的到來,并未給杭州府的一眾官員帶來絲毫的不安。 這一夜,月光如水一般傾瀉而下,銀色的月輝輕柔地鋪滿了整個河面,兩岸的青瓦白墻之下早已挑起了華燈,昏黃而溫暖的光芒隨之落入水中,與那月影重疊成層層的光芒,偶有一懸著斑駁花燈的船舫經過,隨著槳聲輕輕劃過水面,濺起一串串細碎的水珠,只聽得碧波翻起時,蕩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緩緩的向四周慢慢的擴散,直至最后隱入水中,歸于平靜。 而在這一片靜謐之中,杭州府的桂花也早已開遍全城,在這沉沉的暮色中,小米般大小的四瓣桂花攏在一起,一簇又一簇,攢成了一束又一束的小花球,就那樣鬧熱的擠在光滑的葉面下,一眼而去,或金或銀,隨著風起,那桂花馥郁而雅的香味隨之縈繞鼻尖,讓人心曠神怡。 晶瑩的露水壓在花瓣葉面之上,偶爾從葉尖滑下,打落那極細的花絲,將那小小的桂花隨之帶下去,落入河面,反倒引得河面下的魚兒好奇地將小嘴伸出水面,繞著那小小的花瓣吐著泡泡。 悠然間,遠處亭臺花閣上的絲竹歌聲纏綿入耳,裹挾著濕潤而微熱的水汽襲來,默然間,一只船舫行在河面上,緩緩前行,若是不仔細看,只當是停在其中,未曾上前。 一襲常服的韓振負手立在窗后,透過那一扇雕花格窗,看著船外這安靜的月色,只見船過之處,水波蕩漾,將那河面的重重光影搖碎,仿佛無數斑斕奪目的琉璃碎瓦,閃爍著不容忽視的光芒。而此時的他,似乎并沒有賞景的興致,神色淡然無波,一雙眸子只定定看著那河面,唇角微抿間看不出意味來。 而此時的謝昀正坐于韓振身后,身前的小桌上鋪著錦布,琉璃燈的光芒緩緩落下,安靜而祥和,謝昀右手微蜷,握著一只小小的杯盞,抬手間,將那杯口遞在嘴邊,頗為平靜地抿了一口茶。 二人都未開口,卻是分為默契,仿佛是在等待著什么。 船舫緩緩前行,耳畔只能聽得淡淡的水波聲,還有那縹緲的歌聲,就在這般旖旎之時,一個細微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