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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目光觸及朱漆托盤上的鑲金瓷碗,突抬臂一把掃過。太監一時不察,東西墜地,溫熱的綠豆蓮子粥粘稠剔透,染濕深青薄線毯。名貴的瓷器裂為幾瓣,再也不復精致模樣。眾人大呼,“魏爺!”魏七不知是哪來的力氣,上半身直直往塌下撲,抓過一片碎瓷捏在掌中。“魏爺當心!”幾個奴才嚇得齊齊色變,七手八腳要來攔。魏七已是神智癲狂,“滾開!都滾開!”他舉著東西胡亂揮舞,眼中映出的人都是面目猙獰。都是他的人,都是他的奴才。不論是朝夕相伴的小千子二人,還是那回圍獵同他一塊放風箏的太監,都是天子的人。對自己再好,也仍要聽令于天子,也仍舊會像看犯人一般看著他。該殺誰?我該殺誰?他一個一個望過去,眼神狠如孤狼,卻又脆弱似雛兔。眾人被嚇得不敢再靠近,“魏爺當心!”幾人后退。門外侍衛聽見聲響,推門而入,大驚失色之際只得先去稟了圣上。魏七恍若未聞,陷入魔怔。該殺誰?誰都不該殺,誰都不該死。最應死的,是我。死了就解脫了,就能回家了,能同父親、同陳家的親人相見。他的手臂無力垂落,垂眼怔怔地盯著手中的瓷片,顫抖不停。不要再懦弱了,要讓他永世都得不到……得不到我。小千子等人眼珠子不敢眨,生怕魏七想岔了路要傷自個兒。他見魏七神色不對,連忙低喊:“陳夫人,陳夫人尚在宮中!”魏七眼中含著的淚滾滾而下,沙啞哽咽的嗓音嘶叫,走投無路,舉步維艱。皇帝疾步趕來,望著這滿室混亂嚇得面色微變。眾人下跪接駕,心中皆松了口氣。天子一步一步走近,盯住坐在榻上的人,語帶顫抖:“放下?!?/br>魏七不為所動。“手里的東西,快,快放下?!?/br>魏七突一笑,盯著皇帝,抬手用瓷片沿自己右側臉頰劃下。鮮血自白皙的皮rou中溢出,與眼淚混做一處,流淚的人拋了帶血的瓷片,柔聲問僵立的天子:“圣上,好看么?”天子頓時肝腸寸斷。他這會子竟邁不開步伐,雙腿都不知如何行動。皇帝壓下眼中濕意,幾個時辰前他還吻著魏七的右面側臉,著了迷一般地夸魏七好看,夸他母親真會生。竟是要一一報復。他無奈閉目,沉聲道:“宣太醫?!?/br>到底是留不住,也回不去了。太醫戰戰兢兢地來,將魏七臉上的傷處理妥當。皇帝始終都只立在不遠處瞧著,只問了一句:“能否好全?”太醫斟酌著回道:“回圣上的話,魏公公臉上的傷口頗深,乃利器所劃。臣只能盡力,時日久了或許可完好如初?!?/br>天子陰沉著臉一言不發,只抬手一揮,眾人退。他踱到魏七身前,盯著地上殘留的幾滴血跡。“你說了要留宮?!弊蛞贡е拚f的。又一場對峙,疲憊的天子勉力挽留。“榻上胡言?!蔽浩咭嗖豢椿实?,只雙手交握,聲音發虛。鬧了一通,他再無力大聲吼叫。“究竟,”皇帝說得艱難,背在身后的手握緊自己垂落的發,“究竟如何,你才愿留下?”盛怒過后只有哀求,終于丟了所有尊嚴。“除非我死,否則絕不愿留下?!蔽浩哒f得淡然,“也永不會是你的人?!?/br>皇帝此刻只想問一問上天,問一問神明,為何生而為人會如此痛苦?他伸手想要觸摸魏七面上貼著的白紗布,一聲'吾七'在喉間幾經翻滾,最終咽下肚中。魏七避開他的手。兩人沉默。“你寧愿一死?”“嗯?!?/br>天子蹲身,窩在榻前將魏七看了又看,目光里的愛與恨無處可藏。幾瞬后,他道:“那你離宮罷?!痹捓锖鞌∨c疲憊。魏七渾身一僵,不可置信。“那……”皇帝打斷他,“你母親與你一同去?!?/br>魏七此刻才將目光又投向他,二人平視:“何時可離宮?”皇帝苦笑,覆住他的手握緊,“再有幾日,中元節前,朕,朕……”皇帝說不下去了,雙眼發紅,有些后悔了。魏七這時開始心軟,他盯著天子頭上的發旋,“中元節后一日,請您準許奴才與母親離宮?!?/br>“朕準了?!币活w淚落在魏七手腕上,皇帝倉皇離去。魏七不管前者的去向,只盯著腕上的水跡。他用衣袖將手腕擦凈,連同起波瀾的心一塊,不留痕跡。時年虛歲三十又四的天子終于學會如何去愛一個人,是愛而不僅僅是喜歡。只可惜他愛的人回應他的是滿腔怨恨。魏七派人傳話給他母親,說天子生辰近,自己不得空閑,這幾日不能再去看她。但中元節一過,便能立馬接了她,母子二人一塊離宮。陳王氏雖心有疑慮卻到底還是信任兒子,一聽能一同重得自由,總算能安下心來。皇帝放了魏七,只要他繼續住在偏殿。白日里再不敢見,只每日深夜趁人睡著后來瞧一瞧。情|欲皆散,如和尚一般清心寡欲,癡情的做派又像是犀鳥,一心一意只鐘情一人。魏七有時會醒來,裝睡躲避,免得兩人面上都不好看。但他心中覺得皇帝只是一時難過,畢竟相伴六載,但要不了多久就會有另一個魏七頂上來。五日后安喜也被皇帝放了出來,再有一月,交代完所有差事,他也要離宮養老。安喜去偏殿見了魏七一面,兩人對坐著發怔。良久后,安喜嘆息,盯著他臉上近小半尺長(十來厘米)的烏紫痂痕道:“你這又是何苦?圣上如此喜歡你?!?/br>魏七說:“我是陳家子?!?/br>安喜咂摸點味兒出來,卻只能嘆造化弄人。“圣上……圣上其實……”他想說圣上其實可憐,只是也說不出口。他改口道:“你去了也好,帝王原本就是孤家寡人?!?/br>魏七聽了心里有些難受,只是安喜這話也沒說錯。“嗯。小的出了宮,在外頭等您,今后侍奉您養老?!?/br>于是兩人又笑,也不知是否真就那樣開心。后宮里得了消息,都知曉皇帝厭棄了魏七,后者應當快離宮了。只是喜悅之余卻也不見圣上召幸他人,每日都是忙于國事。皇帝原先說再有幾日便是中元節,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