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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命的大多是準不準都要錢,可將不準也要錢這幾個字大搖大擺的寫出來,生意能好才怪了。林若坐在木凳上,守著門可羅雀的攤子也不懊惱,一手握著竹簡,一手數著桌子上的幾枚銅錢研究,那臨陣磨槍的模樣,越發讓人不敢上門。倒是有幾個小姑娘,總在他周圍的攤子上做挑挑揀揀狀,卻也不怎么買東西,目光只悄悄的在他臉上瞟過一眼,又一眼。“林兄?!?/br>終于人在林若攤前坐下,林若抬頭,微微一愣:“我們認識?”那人二十四五歲模樣,生的高大挺拔,穿一身寬領窄袖的胡服,顯得極為干凈利落,此人似有胡人血統,五官深邃,眼睛顏色略顯淺淡卻明亮銳利,開合間似有利刃般的寒光閃爍,頗有不怒而威之態,說話聲音語氣也沉穩果決,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顯然是久居人上之輩。他身后并肩站著兩人,似是侍從模樣,看起來并不覺得如何威猛,氣勢卻凜冽之極,宛如剛從血海中沖殺而出,那一聲的血腥殺伐之氣,令人不寒而栗。“我姓李,行二,”來人緩緩道:“月前曾在城外湖邊,有幸聽過林兄一曲?!?/br>“原來是李兄,”林若恍然,那一日來春游的人甚多,他認得的不過十之二三,笑道:“李兄要算命?”李二笑道:“好啊,那就請替我算算今日的運勢,如何?”原來不是算命,是來搭話的。林若也不以為意,將桌子上的銅錢一枚枚收進竹筒,搖了搖又灑下來,研究片刻后,正色道:“李兄今日似有破財之災……誠惠十兩銀子?!?/br>李二從懷里掏出一錠銀子給他,笑道:“我這算不算是破財?”林若大笑,道:“所以說李兄的卦金給的不冤,我這一卦是必準的……咦,既是準了,那這卦金也算物有所值,算不得破財……嗯,這又該怎么說?”他苦惱的皺眉,又開始研究手里的書,似要翻找個答案出來,這少年不靠譜的模樣,看得李二都一陣無語,問道:“怎的忽然想要玩這個?”語氣中不知怎的,竟帶上了幾分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寵溺。林若依舊低頭翻書,口中悶悶答道:“好多事不能做了,總要發展點新愛好吧?”李二指指頭上的布幡,道:“這也是新愛好?”林若抬頭看了李二一眼,他明白李二的話中之意,可他真沒什么游戲風塵的意思,放下書道:“算命卜卦之術,我原是不信的,但前些日子無聊,翻到一本相書,竟覺得頗有印證之處,一時間迷惑起來,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我們的一生真的是冥冥中便已然注定的。所以我便來擺了這個卦攤,不為別的,就想看看相書上說的準不準?!?/br>他嘆氣道:“我最先打的招牌,是準不準都不要錢,只請他們事后給我一個結果便好,誰想人來的太多,攤子都快被掀了,于是改成不準不要錢,結果不管我說什么,都說我說的不準,不得已只好又……”話未說完,李二便哈哈大笑起來,又點頭道:“勝不驕、敗不餒,便是受此挫折,也能自得其樂,林兄果然豁達,非常人可比?!?/br>林若聳聳肩道:“豁達什么啊,我要真豁達就不和人比斗了,不過是反正已經輸了,盡量輸的好看些罷了!”說話間,有人捧了一個木匣過來,李二接過,道:“我本有些猶豫,想著將這東西送給林兄,會不會惹得林兄不快,看林兄這般模樣,我便放心了?!?/br>說完起身,將木匣放在林若面前,林若打開,里面卻是他扔進水里的那把瑤琴。林若微微一笑,將琴捧出來,下意識的伸手欲拂,指尖將要觸及琴弦時卻又一僵,轉而在琴身上撫過,道:“難怪我那小廝回去遍尋不著,原來是被李兄撿了去,多謝了!”李二愕然道:“你派人去尋?”林若理所當然道:“我的東西,當然是我派人去尋……我家伯父生財無道,這瑤琴可是家里最值錢的物件之一,那時忍痛扔了出去,事后當然要撈回來的?;仡^讓小廝以他的名義賣出去,好歹也能換幾本書回來?!?/br>李二頓覺啼笑皆非:想起當初少年扔下瑤琴之前的模樣,可不就是“忍痛”二字,可誰能想到他舍不得的,不是陪伴多年的瑤琴,不是付出諸多心血的琴藝,而是……銀子!他發現,短短兩面之緣,他似乎一直在刷新著對這少年的印象。他原本是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在看這些“小才子們”的義氣之爭,覺得這少年漂亮是漂亮,可是也養的太過脆弱精致,顯然是未曾見過風雨的模樣。待見他爽快認輸,便又發現,這少年年紀雖小,但氣度風采卻非常人能及,倒是無愧才子之名。等后來聽了那一曲,卻是心神俱震——他在戰場上磨煉出來的意志可比鋼鐵,可是在那少年一曲之下,竟然失神許久,直到一曲奏罷才驚醒,發現自己竟然淚流滿面……這少年的琴藝,何止是高超二字可以形容的,簡直近乎神技。及至那少年決然的一擲,便是他,也覺得心狠狠顫抖了一下,看著少年孤單遠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可是如今再見,這少年哪還有半點孤高才子的出塵模樣,雖一身的煙火氣,卻更讓人心儀。見少年欣喜的把玩片刻,才將瑤琴收回琴盒,李二問道:“你果真不再彈琴了?”林若嗯了一聲,將琴盒交給小廝,道:“自己說的話,總不好再吞回去。也是我自己太過狂傲,合該付出些代價?!?/br>李二道:“林兄,依我之見,那云姓書生并非以正途取勝,他的琴藝和你相比,相差何止萬里,你又何必因一時意氣就舍棄……”林若笑著打斷道:“當初口出狂言以致自食其果的人是我,至于他有沒有使詐,又與我何干?再說了,琴藝與我不過消遣爾,舍了便舍了,沒什么了不起的?!?/br>李二皺眉:“林兄……”林若訝然道:“李兄不是婆婆mama的人,怎的在此事上卻糾纏起來?”李二微楞,而后搖頭失笑,道:“我只是希望林兄勿要太過拘泥區區一個賭約,畢竟不能再次聽聞林兄一曲,實是李某一生憾事?!?/br>林若看了他一陣,忽然展顏笑道:“我只是不再奏琴,又不是不能玩其他,李兄若是有暇,不妨去書院找我……十八般,額,樂器,李兄想聽哪一種,也必不會讓你失望就是?!?/br>李二笑道:“林兄才子之名,果然名不虛傳,到時候,就聆聽林兄雅樂了?!?/br>林若道:“好說好說……既如此,我們也算相交一場,李兄可否幫我一個大忙?”“林兄請講?!?/br>林若從小廝手里接過琴盒,道:“李兄你知道,我這把琴原是要賣的,可是以我的名義去賣,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