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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荻草叢以后她看了一眼在風中顫巍巍的吊橋,昨日下了場暴雨,橋下水流湍急,浪花拍打間像是要吞沒這座吊橋。商青鯉抬腳欲上橋,在抬起的那只腳還未落到橋面上時,她的視線在橋下水面上漂浮的幾根蘆葦桿上掠過,眼神一冷,她收腳退回岸上。 自從那日她進了太虛宮以后,一直跟在身后極擅長隱藏蹤跡的那人便感覺不到氣息了。今日剛出了太虛宮山門還不曾走出多遠,她便感覺到那人又遠遠跟在了她和江溫酒身后。身后人不見行動,這橋下埋伏的人又不知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商青鯉眉間現出不耐,松開韁繩,把醬油放到驚蟄背上,伸手準備取下掛在馬鞍上的刀囊。 “讓我來?!苯瓬鼐埔姶诵Φ?。 “不必?!鄙糖圊幊槌龅赌依锏镍櫻愕?,抬步上了吊橋,她比較喜歡自己動手解決麻煩。 “……”江溫酒眨了眨眼,把驚蟄背上的醬油抱到懷里,捏了下醬油的耳朵,看著商青鯉漸漸走到吊橋中間,笑了下,自言自語道:“這種事…不應該男人來做么?!?/br> “喵~”醬油歪著頭回了他一聲貓叫。 商青鯉走到吊橋中間,沒有等橋下埋伏的人發難便率先抬掌向水面拍去。水下的人見她有意先發制人,自是不敢怠慢,幾道身影從河中躍起,翻身落在吊橋上,個個都是一身黑衣,黑巾蒙面。領頭的人清了下嗓子想要說什么,卻見商青鯉舉刀便向他砍來。他忙拔刀相格,與商青鯉交上了手。 未出鞘的鴻雁刀頻頻與那人刀口相撞,撞一下那人刀口上就多一個豁口。這幾人的身手實在不算好,商青鯉應付起來游刃有余,一盞茶的時間都不到,一個個便都被商青鯉奪了兵器踢下了河。 轉身往回走時,突然一道身影從水里跳起來,淬毒的一支袖箭直直往商青鯉后心射去。商青鯉聽風辨器,回身的剎那鴻雁刀已出鞘,一刀斬斷飛來的袖箭,腳尖一點人已鬼魅般落到了那人身前,刀刃在那人脖子上輕輕抹過,鮮血噴濺而出時她一腳把人踹進河里,聲冷如冰:“滾?!?/br> 少頃,風平,浪靜。 江溫酒抱著醬油慢悠悠跨上吊橋,站在橋中央的商青鯉回頭向他看過來,她一身紅衣似火在燒,清冷容顏之上眉間猶帶戾色。而他青衣玉冠,行走間青袍揚起的弧度勾勒出絕世風韻,那盛極的容貌,那艷極的一雙鳳眼,似仙似妖,不染半點人間煙火。 “別動?!苯瓬鼐圃谏糖圊幧砬罢径?,漾著細碎波光的鳳眸流連在她輕抿的唇角,修眉微揚,他伸手探向她的臉頰,拇指指腹摩擦過腮邊,腮上一點猩紅被他輕輕拭去。 他的指腹溫熱,那溫熱透過臉頰似是要直直鉆入心頭。商青鯉身子一僵,向后退了半步,將他指上那點奪目的紅看進眼里,有些不自在地抬起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臉頰,道:“多謝?!?/br> 她的反應有幾分出乎他的意料,江溫酒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道:“走吧?!?/br> 及至午時,兩人在荻花城內尋了家酒樓用了午膳,稍作休整便打算去碼頭雇船離開。等幾只人員滿載的船駛出碼頭以后,商青鯉和江溫酒上了艘剛剛??窟M碼頭里的空船。 船主是個沉默寡言的男人,身材偏瘦,膚色黝黑,頭上戴著一頂竹編斗笠,斗笠兩側的系帶規規矩矩系在脖子上,一身粗布短打,步伐沉穩有力,像是個練家子。見商青鯉二人跳上船,只淡淡看了他們一眼,就出了船艙去把跟在江溫酒身后的兩匹馬牽進了貨倉里。 出行的船只剛剛已經走了一波,是以一時間少有其他人上船。商青鯉與江溫酒在船艙里尋了位置坐下,醬油蹲坐在兩人之間,一會兒用腦袋蹭蹭商青鯉,一會兒用腦袋蹭蹭江溫酒。 等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始終不見有其他人上船。船主壓了壓戴在頭上的斗笠,俯身準備去解開系在樁上的船繩,一道黑影忽然從岸上飛身落在了船板上。船主解繩子的手頓了下,側頭看去,那人卻已進了船艙,只給他留下了一抹修長背影。 黑衣人甫一進入船艙,商青鯉的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他膚色異于常人的白,像是常年不曾照射到陽光。有一雙貓兒一樣的眼,瞳仁淺淺一灣綠色,眸光澄澈如水。明明是深沉的黑色,卻被他穿出了干凈明朗的味道。 商青鯉臉上現出意外之色,道:“阿骨?” 傅阿骨粉色的唇輕輕一抿,幾步走到商青鯉面前,貓兒眼里帶著些敵意的看了江溫酒一眼,開口喚商青鯉道:“師娘…” 他的嗓音一如他那雙眼,澄澈、干凈,如三月春日暖陽下潺潺流淌的溪水。 “…師娘?”江溫酒眼一瞇,唇角帶笑,向商青鯉看去。 “……”商青鯉伸手撫額,轉頭看了眼江溫酒,卻未說什么,便又轉了頭去看著傅阿骨道:“罷了,阿骨,你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殺人?!备蛋⒐堑?,他稍稍一偏頭,貓兒眼一眨,從懷里掏出一疊銀票遞給商青鯉,道:“賞銀…五萬兩?!?/br> “…我不缺錢?!鄙糖圊帉⑦f到身前的銀票推回傅阿骨懷里,道:“自己留著?!?/br> 傅阿骨皺了下眉頭,把那疊銀票又遞向商青鯉,道:“阿骨要孝敬師娘…” 他聲音里已經隱隱含了點兒委屈,商青鯉在心底輕輕嘆了口氣,把銀票接過來收進懷里,柔了聲音道:“我收下便是?!?/br> “真好?!备蛋⒐琼g現出些歡喜來,緩緩咧開嘴笑了,他一張臉只算得上清秀,這一笑貓兒眼微瞇,春水輕皺,卻讓人無端覺得三分艷色,媚而不俗。 一旁的江溫酒早已沉了眸色,說不清道不明的一縷不愉籠在心頭,他莫名有點在意傅阿骨那聲師娘,又見這二人如此旁若無人,心下陡生煩亂。 這一股煩亂被壓制在胸腔內,像是有人在他心里點了一把火,火越少越旺,他胸腔間傳來的煩悶之感便愈來愈強。 他就這樣揣著滿腔煩悶,直到三人在蒼云縣的碼頭下了船,下船的時候夜色濃稠如墨,三人心知今夜只能宿在野外了,索性進了官道一旁的樹林里休息。 在樹林里尋了處干凈些的地兒,傅阿骨撿來些樹枝干草,掏出火折子生了一堆火??戳搜劢瓬鼐?,就鉆進了林子深處。 商青鯉與江溫酒在火堆旁坐下,誰也沒有吱聲。 沉默了一會兒,商青鯉忽然喚了一聲:“江溫酒?!?/br> 她沒有稱他為道長,第一次連名帶姓喚他,清清冷冷的音色,半分溫柔也無。江溫酒聽在耳里,卻覺心中煩悶之感稍稍散去了些。他懶懶應道:“嗯?” 江溫酒雖然應的有些漫不經心,但心里卻毫無緣由生出了一絲期待,傾耳等著商青鯉繼續開口。 “喵?”被他抱在懷里的醬油從他臂彎里鉆出腦袋,應和著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