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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再次發問。“你……看得見我?”岑深聲音沙啞。柳七沒有答話,他往前走了一步,整個人便從原來的身體上剝離。而原來的那個他,依舊在往前走,按著自己原定的方向,逐漸走向長街的盡頭。“是你喚醒了我?!绷哒f著,抬頭望了一眼漆黑夜空,“也可以說,是你找到了我留在小繡球里的最后一點意志?!?/br>岑深聽著,卻沒再說話。他的大腦已經經不起任何摧殘了,沒有辦法繼續思考,心里只剩下一個念頭——“我要回去?!?/br>聞言,柳七蹲下來,看著地上這個已經奄奄一息的青年,眼神中沒有一絲波瀾,道:“你太弱了?!?/br>岑深輕笑一聲,蒼白的臉上有雙漆黑如墨的漂亮的眼睛。他用那雙眼睛看著柳七,開口卻仍是那句話:“我要回去?!?/br>柳七道:“你現在這樣,回去也做不了什么?!?/br>“那你又為什么……在這里呢?”“我曾答應他一個愿望,要給匠師界留下一個火種。你修復了小繡球,找到了我,自然就可以得到我的傳承,可你似乎已經不行了?!?/br>是嗎。岑深竟沒想到,自己還有這樣的機緣。當初他在西北的深山里撿到阿貴,阿貴把小繡球送給他,說他是一個有緣人,沒想到是真的。那個他……是吳崇庵吳先生么?可惜他就快要死了,恐怕要辜負他一番苦心。腦袋愈發昏沉,岑深雙手撐著地,勉強爬起來一些,卻又搖晃著倒在水泊中。雨越下越大了,他的骨頭也越來越冷,迷迷糊糊間,他看向柳七,忍不住伸手抓住了他的褲管。“你能……救我嗎?”“我只想再回去看……看一眼……”柳七低頭看著他骨節發白的、被粗糙地面磨破了的手指,那實在不該是一個匠師的寶貴的手。但那雙眼睛,倒是有點像吳崇庵。1937年他離開南京的時候,吳崇庵的身體其實就已經出問題了。他買那張車票,就是想去看看他。那明明知道死亡近在眼前,卻仍固執地要往前走的樣子,他在吳崇庵身上見過,也在夫子身上見過。如今,他又見到了這個年輕人。“有人來找你了?!彬嚨?,柳七看向了夜雨深處。有人正從遠處跑來,口中疾呼著某個名字,那里頭包含著柳七可能窮盡一生也無法體會的濃烈感情。地上的人聽到呼喚,原本已死的生機又有了點回春的征兆。他又開始掙扎著想要爬起來,手腳并用、狼狽又倔強地踉蹌前行??伤谋砬閰s像個委屈的孩子,緊抿著唇,似乎在責怪對方——你為什么現在才來?在他重新倒下的那一刻,飛奔而來的身影終于接住了他。一場夜雨,兩個靈魂,在這錯亂的時空里,迎來了久別重逢。第76章回溯柳七認出了桓樂,稍加細想,就明白了他出現在這里的原因。“他把核給了你?”桓樂卻是后知后覺到他的存在,他抱著岑深跪在地上,驚疑的看著柳七:“你……”柳七卻又打斷他,目光掃過岑深,道:“他快死了?!?/br>“阿岑、阿岑?”桓樂心亂如麻,卻還強自鎮定。他不能慌,絕對不能慌,現在最重要的辦法就是救下阿岑,其他的都不重要。思及此,他深吸一口氣,目光誠懇且堅決地盯著柳七,問:“柳先生能救他嗎?”柳七是半神,不管他因何出現在這里,他都是現在最有可能救岑深的一個人了。雖然他不像是個樂于助人的長輩,但桓樂還是想賭一把。于是他向柳七低下了頭,“阿岑就住在吳崇庵吳先生的隔壁,吳先生在37年北上之后,病逝于北平。他的尸骨就是阿岑替他收斂的。所以,能否看在夫子和吳先生的面子上,救他一救?”話音落下,柳七卻沒有立刻答話。夜雨中,他看著面前這對被逼到絕路的小情侶,其實心里并沒有生出任何的惻隱之心,或是瞬間的感動。他生而薄情,自不會對旁人有過多的關心。但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少年很聰明,知道打蛇要打七寸。柳七搖頭:“我不是醫生,治不了病?!?/br>桓樂霍然抬頭,眸中有瞬間的失神。是啊,連四爺都沒有辦法的病,求柳七又有什么用呢?可就在這時,柳七又道:“但愿望總歸是要完成的,我答應了他,便決不食言?!?/br>桓樂微怔:“什么愿望?”“他知道,你問他就可以了?!绷邟吡艘谎垡呀浫耸虏恢尼?,不愿多費唇舌:“我現在送你們出去,等他醒來之后告訴他,讓他回來找我,別輕易死了?!?/br>“什么意思?你……”桓樂下意識地緊緊抱住岑深,柳七這人他還是沒有摸透,他讓岑深回來找他,好似有什么大事一般。但桓樂瞬間又明白過來,柳七讓岑深回來找他,那就代表岑深還有活下去的希望!恰在此時,柳七從口袋里拿出了小繡球。他緩緩走到岑深身邊,在桓樂緊張的注視下,握著小繡球的手覆在了岑深的心口。桓樂緊緊咬著牙,心跳快到了極致,然而不敢出聲打擾。柳七神色冷淡,小繡球卻開始發光。那泛著金色的光芒從他的指間綻放,幾乎是剎那間,桓樂便仿佛聽到了古老鐘擺上秒針滴答的聲音。“滴答、滴答……”“滴答?!?/br>流逝的時間開始回溯,借由小繡球這個載體,被柳七這雙手從時間長河里重新奪回。但世界的時間仍然在往前走,那段被奪回的時間灌進了岑深一人的身體里,然后,奇跡發生了。背上的刺開始迅速收回,所有的傷口開始愈合,而岑深的臉色也以rou眼可見的速度由灰敗逐漸轉為蒼白,甚至開始有了一點血色。桓樂狂喜之下,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然而就在此時,柳七忽然轉過頭來,輕輕一掌拍向他的額頭。“生魂離體,簡直找死?!?/br>下一秒,天旋地轉。桓樂甚至來不及抓住岑深,無邊的黑暗就將他籠罩,把岑深從他的感知中奪走。他害怕極了,伸手去摸腰間的刀,卻什么也沒有摸到。“阿岑!”他大叫一聲,驀然驚醒,卻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西子胡同的小院里。匆忙探向身側,發現岑深就在他旁邊好端端地躺著,呼吸均勻,一顆心才終于有了著落。“你嚇死我了,阿岑?!被笜犯┥肀ё♂?,心里滿是后怕和失而復得的喜悅。“你也嚇死我了,樂樂少俠?!卑①F的埋汰聲緊接著響起。桓樂連忙又坐起身來,回過頭,這才發現屋子里還站著別人——南英、喬楓眠,哦,地上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