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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是一個文弱的背影,可在當下,岑深卻覺得他像一個背著劍殺向戰場的俠士。或許,他也該奔赴自己的戰場了。柳七轉身離去,但這一次岑深決定無論如何也不跟他一起走。他得掙脫出來,用自己的劍,斬出一個新的靈魂。第75章重逢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bgm:半生緣(我們在這里相遇)月夜下有兩個影子,一個往南,一個往北。喧囂隔著半個長安,似縹緲的歌謠,搖晃著天上的月輪。盛唐的詩人將它采下,當作酒壺傾灑,月色便似濃墨潑下,描繪著錦繡江山。詩人有雙多情卻冰涼的眼睛,它看著往南的那個人步履輕松,往北的那個卻抱著臂膀,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他也只有影子而已。影子在柳七的腳底開始撕裂,純粹的靈魂沒有實體,于是在這潑墨般的月光下,他就變成了詩人畫作中的一部分。畫是無聲的。在這條空寂的長街上,只有柳七這么一個孤獨的時間旅人,可就連他也沒有發現腳下的風景。沒有人知道岑深在做著什么樣的抗爭。那個掙扎的扭曲的影子,是走失在這個時空里唯一的“局外人”。柳七不曾低頭看他,明月也不曾對他有一絲垂憐,他撕心裂肺的叫喊,只是這個時空里的一段忙音。如果從未來打一通電話到這里,那就是一段忙音罷,誰也不會聽到忙音掩蓋下的聲響。岑深,疼得直哆嗦。撕裂的感覺從天靈蓋一直沿著脊椎延伸到腳底,盡管沒有實體,但他仍舊感覺到了血rou被撕開的痛楚。無數的刺趁機拔節生長,將他的影子描繪成一個丑陋的怪物,與這盛唐的月色格格不入。也許是一秒,也許是一刻,疼痛到達頂峰的時候,他似是終于從柳七身上剝離開來,卻又像失去了行走的能力,重重地倒在地上。怪物的影子隨著這一倒,像是被石子打破平靜的水面,暈染開來。黑色的影子,像血液一般流淌,順著青石板的縫隙滲入大地。而他依舊努力的睜著眼,望著前方。前方是南榴橋的方向,不知什么時候,那座橋上又會走過一個神采飛揚的紅衣少年。他們還會有再見的一天嗎?岑深不知道。如果命運只是失敗者的口頭禪,那他已經做出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選擇。他仍舊是弱小的,哪怕拼盡全力也只能落得一個遍體鱗傷的結局,但他不想死在這條冰冷空寂的長街上。黎明尚遠,長安的春光還藏在黑夜之下,他應該要回去看一看。當他再度睜開眼,從柔軟的被窩中蘇醒,迎接他的應當是從大大的落地玻璃窗里灑落進來的溫暖陽光。寂靜的小院里,鋼筋城市的風被過濾了好幾層,輕柔地撫摸著高大椿樹的樹梢。樹葉在輕輕搖曳著,像記憶中母親溫柔的雙手,織出一片斑駁的光影。光影之下,是那少年在舞劍,英姿颯爽。他回過頭來看到你,帶著一院春光向你跑來,輕快地呼喊著你的名字。“阿岑!”“阿岑!”“阿岑!”“……”一千三百多年后的小院里,一聲疊一聲的呼喚,像是遙遠的情歌,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突然響起。然而聽歌的人還沒有醒來。他仍舊雙眸緊閉,深深地蹙著眉頭,蒼白的臉卻迅速灰敗,仿佛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生機。桓樂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這一幕,伸手向岑深探去,卻碰到滿手的鮮血。他驀地怔住,腦海里想起南英說過的關于半妖之癥最后的一個階段——血崩。當人類與妖怪的血再也無法相容,當面前這個軀殼被破壞到一定極限,就是大限將至。“不要……阿岑,不要,你醒一醒!”“你再睜開眼看看我??!”“阿岑!”少年跪在床邊,幾欲崩潰。明明距離南英說得一年之期還有很久,明明他一直在陪他說話,為什么忽然又變成這樣子?他又想起了夫子墜井的那個時刻。生死仿佛就在那一瞬間,任何的延長,都是鈍痛。“不會的阿岑……你不會死的……”桓樂崩潰著,卻又固執倔強地不肯接受這個現實,他從地上爬起來,倚靠在岑深身邊。那雙染血的手輕輕顫抖著捧住他的臉,緩緩低頭,與他額頭相抵。微弱的光,開始在他們肌膚相貼的地方亮起。阿貴看著這令人心悸的一幕,聲音發緊:“你要做什么?桓樂,你不要沖動!”桓樂卻置若罔聞,他睜著雙眼看著近在咫尺的岑深的臉,眼淚從布滿血絲的眼眶里滑落,一滴一滴落在岑深的臉上。“別怕,阿岑,我來找你……”“我馬上就來找你?!?/br>“等著我?!?/br>喃喃的低語飽含著無限溫情,桓樂緩緩的閉上了眼睛,阿貴卻急得心臟快要爆炸。不能這樣的,不可以這樣的,強行剝離自己的意識闖入他人的識海,這是九死一生的冒險。而岑深的腦海里本就雜亂不堪,還有柳七的回憶充斥,那地方就相當于一個暴風海。不光危險不說,岑深隨時都有可能死亡,一旦他死亡,桓樂可能就回不來了。沒用的,如果這個辦法有用,阿貴早就讓他用了!可阿貴什么都阻止不了,什么都不能做。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桓樂的手無力垂下,失去意識倒在岑深身邊。阿貴能怎么辦呢?他仰頭看著床上,如果不去理會屋子里愈發濃郁的血腥味,那兩人相擁而眠的姿勢,看著多親密。他怎么能把兩人拆開呢?“啪嗒?!毙⌒〉木G豆眼里,流出了久違的眼淚。阿貴怔怔地看著地上的水漬,恍惚間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有多少年沒有哭過了。一千年,兩千年,還是更久。為什么呢?他這樣的懦夫還活著,年輕的生命卻在逝去。“啪嗒、啪嗒、啪嗒……”盛唐的夜里,也忽然下起了雨。冰冷的雨水穿透了岑深的影子,仿佛直接打在他的靈魂上,讓他不由地瑟縮著,打起了顫。但他好歹還是恢復了一些清醒,掙扎著想要爬起來。他剛才好像聽到有誰在叫他,那聲音無比的熟悉。他想他該回去了。爬也該爬回去。恰在此時,背后忽然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你也要走了嗎?”岑深微怔,愣了幾秒,才緩慢地回過頭,看到了聲音的主人。錯愕逐漸遍布他的瞳孔,他定定地看著柳七,有些不確定他是不是在對自己說話。可這里只有他們兩個人。“你要走嗎?